這是一顆在此前從未有智慧生靈涉足的冰川星球,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歸于冰川時代的靜谧無聲。
前來此地的科考隊員本以為面臨的最大困難是頑固的冰雪、惡劣的天氣、險象環生的自然環境以及未知的古獸,但絕對不包括如同千萬年前的爬行動物一般,眼睜睜目送象征着滅頂之災的小型行星撞上星球,埋葬前路,斷絕一切可能的生機。
“博士,我們該怎麼辦?!”
“激光槍呢?用來鑿冰的激光射線能不能将它打碎?”
“不對,那好像不是一顆單純由岩石構成的流星,好像是……一艘飛船?”
衆人的臉色霎時間五彩斑斓。
阿阮的母親,同時也是科考隊的領頭人,精明幹練的女博士很快恢複鎮定,沖着其他人大聲喊道:“打開防護罩!”
方才還慌了神的人們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飛快執行指令,一個半球形的防護盾瞬間籠罩了整個營地。
他們此行受困于載具,能帶來的資源儲備實在不多,高級護盾隻能開一次,雖然心疼,但總比稀裡糊塗丢了性命要好。
“我們……真的能活下來嗎?”
在彌漫着恐慌氣息的營地中,名叫阿阮的女孩揚起白皙的脖頸,梳着一頭溫婉如水的黑辮子,興緻勃勃地注視着叔叔阿姨們如潮水般變幻的臉色。
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概念。
女孩早早就在家人的啟蒙下登上了實驗台,經過她手解剖過的動物樣本,沒有成千也有上百。
但這一回,卻是她第一次接觸到關于同類的、濃郁的、風暴般席卷開來的“死亡”。
隔着一層封閉的保溫頭盔,她隐隐約約嗅到了一絲冰冷的空氣,和外婆做的梅花糕有幾分相似。
這個時候,女孩前所未有地意識到——人和糕點一樣,冷透了,味道就大不如前了。
她捏緊了母親的手,通過緊貼的掌心,默默汲取着熱量和溫度。
阮博士以為女兒在害怕,低下頭,溫聲細語地說:“阿阮,不怕,在科考的過程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但是有媽媽在這裡。我相信,你以後也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人。”
“來,這塊糕點拿去吃吧,等你吃完,我們就一起去冰川裡徒步探險,好不好?”
母親雖然在學業上對女兒極盡苛刻、要求嚴格,但在日常的一言一行中,絕不吝啬于母女之間的情感交流。
阿阮接過了那一塊小小的切糕,也許是西瓜味的,也許是草莓味的,她不太想知道,隻是把四四方方的切糕對準了天空,嚴嚴實實地蓋住了那一顆即将墜落的流星。
好像這樣,就能遮蓋死亡。
而此時此刻,急速墜機的飛船内,白珩看着底下稀薄的大氣和依稀可見的冰山,整個人悔不當初:
“怎麼辦怎麼辦!應星,快用你無敵的天才大腦想想辦法呀!”
可惡,她是有什麼載具詛咒嗎?
但凡是白狐狸碰過的星槎,半年内必橫遭磨難,返廠大修,比持明族蛻生輪回還要規律,導緻她的狐朋狗友還專門為此開了賭盤,就賭她新提的星槎能堅持幾個月。
應星坐在副駕駛,半耷着薄薄的眼皮,顯然已經被上一章的三路劫難磨光了全部的心力,如同老僧入定般巋然不動。
“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是天才,又不是宇宙的造物主,能直接改變物理定律。你把飛船開到了500馬赫,即便關閉引擎,要想讓這艘飛船恢複靜止,需要極大的阻力和摩擦,一句話,沒救了,等死吧。”
一聽就是氣話。
白珩雙手合十:“姐姐以後都聽你的,再也不飙車了,我發誓,真的,對着帝弓司命發誓!如果有半句虛言,我就……”
應星打斷了她的毒誓,作為設計者,他當然有辦法緊急制動。
“位子讓給我。”
然而,片刻後,他卻眉頭一皺:“白珩,不是你的問題。後艙線路發生不明故障,疑似有不明陰影蔓延,無生命反應,有極其隐蔽的能量波動。”
出發前飛船還好好的,難道是誰動的手腳?
飛船裡就他們三個生物,白珩有理由懷疑:“燧皇?該不會是你吧?”
沒等燧皇給這出口不遜的小丫頭一點教訓,應星率先否定道:“不可能是他。”
畢竟燧皇這家夥都是明着反他,絕不可能暗地下黑手。
燧皇的火焰明亮了一度,心說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也懶得和白珩計較了,說出了自己的推測:“以吾觀之,【毀滅】難逃嫌疑。”
應星一尋思,真相八九不離十,皮笑肉不笑道:“好啊,我就說那家夥怎麼直接走了,也沒和我打一架,原來是想背後陰我一把。”
【絕滅大君】作為毀滅星神納努克手下最得力的幹将、【反物質軍團】衆多部隊的領軍者,視生命為無物,視文明為毒瘤,所過之處,必會伴随文明的哀嚎、星辰的隕落,在寰宇中可謂是臭名昭著。
他雖不認識剛才路過的絕滅大君,但對方那一副斯文敗類的學者模樣,估計也在【智識】的方向上略有小成,隻不過心思全放在了幹壞事上,難怪能瞞過自己。
*朱明粗口*,下次遇到毀滅星神,不再從祂身上薅點兒東西回去,他就不叫應星。
事實上,應星不知道的是,自從他拒絕了納努克的瞥視,還從神主身上成功榨取了毀滅的金血,他的名字和大頭照就出現在了絕滅大君的追殺懸賞榜上,名列前茅。
即便如此,絕滅大君也無一人輕舉妄動,畢竟,不管是應星本人,還是他背後代表的仙舟聯盟,都不是毀滅令使動一動指頭就能輕松解決的。
應星此時的想法跨越時空,和當時怒不可遏的絕滅大君們難得達成了一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