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榄斯森林不分晝夜，濕潤的霧氣籠罩着整個大氣層，一切都是晦暗，但當仰起頭時，便會睜不開眼睛，不像是被光芒所刺傷，而且一種油氣味的空氣，令人頭暈目眩，眼角泛起淚花。

裴陸與布萊恩特依舊在不懈地尋找着出路，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突然爆發的異變處理起來輕松了很多，但随着人員的減少，恐慌不安的心情還是蔓延開來。

熱量實在太少了，補充營養能量的藥劑是足夠的，但沒有熱能，他們也隻能面臨被活活凍死的結局。

裴陸戴着黑色的目鏡，鏡片的雪化成水滴，遮擋住他的一部分視線，他也沒想到在這種絕境下，自己依舊有心情同布萊恩特說笑。

“要是我們凍死在這，你就白來了。”

布萊恩特視線被遮擋住大半，不清楚的前方讓他内心焦躁，聞言咬住早已沒了血色的嘴唇:“沒白來。”

剛到這時，布萊恩特還會平淡地說:“會出去的。”

他語氣平淡，眼神卻總是堅毅地望着某處，或者說是一種不甘的倔強，像深藏在雪中的火種，渾身利刺，又是發光發熱的源泉。

到了如今，他無比清楚他們糟糕的境況，任何擔保的話都沒能說出口，但依舊給人安全感。

裴陸向來有話直說，沒有遮攔，此刻便脫口而出:“你的眼睛很漂亮。”

這句話放在現在，隻是一句空耗能量的廢話，沒有任何有價值。

布萊恩特轉身背對他，隻有肩胛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遠方透出鵝黃色的光，沖破了所有的風雪阻礙，留下一絲殘光。

“那是什麼！”有人大喊。

裴陸眯了眯眼，勉強看見那擠進來的殘光:“是我們進來時，入口前餘留的微光。”

希冀帶來的喜悅從這支隊伍中蔓延開來，他們跳起來歡呼雀躍，卻因衣服積累的厚重雪水拖累，徑直摔倒在地。

即使如此，依舊沒有毀壞這個美好的氛圍，他們沖這個鬼地方豎起中指。

“太好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老子甯願被蝶化怪物包圍也不願意在從這待半刻了！”

“這種無力感太難受了，艹！”

“指揮官。”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

裴陸沒有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我們之前肯定走到過這裡，為什麼那時候沒有出口的出現，恐怕真如檀所說，有人暗中相助。”

能在這個鬼地方居住，并且對它了如指掌，不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并且他們在這裡并沒有看見過除了他們外的任何一個活人。

處處都透露着難以言說的詭異，未知的恐懼往往是最擊垮人心的。

“但我現在更重要的任務是回到主城，實話實說，蝶化再次異變，我想大家也都看到了。波榄斯森林恐怕隻是個開端，更重要的是回到主城，護住主城的安危。”裴陸在這樣空曠的雪裡，說話聲音很容易被埋沒，但他說出的話卻落在了每個人的心中。

他是個天生的領導者，無論何時都能從容不迫，起碼表面上如此。

“懂，為了人類。”士兵們很快回答。

這種回答不是莊重嚴肅的，反而是歡快的，堅定的，以及對前路充滿信心的。

仿佛他們在一條平坦的小路上緩步而行，荊棘與深淵都被抛諸在後。

“前面或許不是出口，是另一種危險。”布萊恩特鎮靜開口。

不過心照不宣的是，任何人都開始朝着那個未知的微光的方向前往。

無論是任何刀劍酷刑，倘若不去踏上起始的征程，往前邁出步伐，遲早會被遲來的烈火所吞噬，骨頭渣子都不會剩。

他們别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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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像薄永夜所預料的那樣，朝着不太壞但也不太好的方向發展。

檀深放下投影儀，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

他去找劉博士時，被拒之門外，冰冷的純銀色大門上貼了張便簽，上面是科研人士與醫師專屬的淩亂字體，有種不顧人死活的美感。

【真相會随漲潮浮出水面；保護罩的修建需要安靜的環境。】

沒有一個字是廢話，精準地丁點消息沒透露，而且把檀深合理地拒之門外。

管你檀指揮官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門一關，人你都見不到。

檀深此刻就有種打開水資源庫，把主城沖了的沖動，不就是漲潮麼，好辦。

一丁點大的心眼把檀指揮官的想法沖刷，拯救了主城于水水之中，為人類擋了一場災難。

科研院的突然忙碌不可能沒在人群中散播開來，往日的ptsd重新湧上記憶，整個主城惶恐不安的氣氛愈來強烈。

檀深沒有把這件事情掩蓋下去的打算，漂亮的皮容易被撕破，遮蓋不了醜陋的事情。況且從讓人們有準備地面對危險，與被異變打的猝不及防之間，并沒有有什麼可猶豫的。

隻不過三位指揮官的缺席卻很能動搖人心，柏森正在趕回來的路上，裴陸與布萊恩特也走出了波榄斯森林。

檀深坐在指揮中心，無論是任何一個指揮官都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