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李輕楊沒想真存心氣死檀深,适合适宜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但他也并不打算無功而返:“保護罩破碎那天,我願跟随No.1軍區沖鋒于最前線。”
倘若保護罩真破了,他們仍舊沒制造出新的保護罩,那恐怕迎來的将是一場大亂戰,久不見血肉的蝶化怪物會瘋湧至主城,撕扯下這裡難得的甯靜與安全。
“每個人都會是沖鋒在最前面的勇士。”檀深說。
“我想做勇士中的勇士。”李輕楊說。
“為了報仇?”
李輕楊摸了摸胸口女友的照片,像是觸碰到她的臉頰,一時舍不得從胸口處移動,他露出個真摯的笑容:“是,但不止是。”
“我之前想當勇士,現在想當勇士中的勇士。”
“殺更多的怪物?”
“不。”李輕楊說,“救更多的人類。”
檀深肩膀上同樣挂着用銀白金屬雕刻出來的花瓣,與一身軍服格格不入,成了整身最突兀的存在,剛好到肩的頭發也遮蓋不住。
“你可以。”
“謝謝長官。”李輕楊發自内心地說。
“雖然您也不确定薄永夜到底是從何而來,但我還是覺得他是個好人。”李輕楊說,“能有一點肯定的是,我們都是人類,擁有着共同的目的。”
見面第一次,薄永夜就把他綁成了麻花扔在門口兩天兩夜,現在李輕楊張口就發了好人卡,要不就是薄永夜後來太能唬人,要不就是李輕楊腦子裡真缺根筋。
不過就薄永夜淡漠的态度,仿佛主城的淪陷與他無關的模樣,是否真正會關心人類存亡還真不一定。
檀深扪心自問,他的良心确實不丁大點,很難共情,私欲卻是分外的重,隻是很難牽扯出來,但和掩蓋在面具之下的薄永夜相比,他簡直是慈悲的金蟬子在世。
李輕楊想了想,支支吾吾地毛病再現。
“說。”
“最近風氣不太好。”李輕楊說,“一家店鋪的老闆莫名消失,隻留下一灘血,而裡面卻流下了您的子彈殼,所以都在猜……”
疏忽大意了。
任檀深和海柔爾兩個人,打死也不會想到去清理什麼血迹和子彈殼,殺怪物殺多了,閑的才會去清理。
“猜什麼?”
被接上話,李輕楊舒坦了,幹脆一口氣把剩下的話說完了。
“說您拿人體做實驗,人文學的人激情發表了演講,不過這件事也沒切實的證據,他們也沒指名點姓,隻是說自己例行公演罷了,隻是主城裡的聲音不大好聽。”
檀深不用想也知道會有什麼詞。
相比小白鼠,直接用人體實驗确是會有更精準的反映,但這也與人文相悖。
不過對于科技的進步與抗體的制成有着重要作用,犧牲少數的人來救更多的人,怎麼看都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但這種方法也被衆人所反對。
在人類最危機的那幾年,除了人文家與哲學家,都默認了這種方式,反對的浪潮終究敵不過人心的惶恐與局勢的緊迫。
那次,文藝界有人打響了第一把槍,他站在主城的門口,看着橫屍遍野,滿目瘡痍的前方,暗灰的天籠罩着整個地球,晦暗的種子生根發芽。
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他的眼鏡早被摔碎,胳膊也被撕下一隻,血色染滿了他的衣服,卻是分不清是誰的血。
“倘若如此,我們與那些野獸又有何區别!”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嘶啞,咆哮出來卻是震天動地。
子彈打穿了他的太陽穴,鮮紅的血液與衣服相容,第一枚自/殺的子彈被打出,還沒享受劫後餘生喜悅的人類再次迷茫。
這時候平日最仁慈的樸院長站了出來,她溫和的目光掃過每個人,帶來安定與慈祥。
竄高的烈焰,迸濺的火星,摧枯拉朽、已垂下去的雙手都化為了虛無。
檀深就擠在廢墟的角落,他渾身傷,已經看不出往昔的模樣,卻仍然堅持睜開眼,目睹這殘忍的一幕。
“我們需要活着。”樸院長溫柔地說。
此話一出,給騷動的人類打上一副鎮定劑,他們無條件地相信樸院長,正如他們現在無條件地相信五位指揮官。
仁慈與生存兩個詞撞在一起,他們無法判斷對錯,隻能本能地抓住最強大的力量,在迷茫的路上尋到一個方向。
保護罩被重新建造,人們安靜得度過了幾年,惡意滋生,不少屠殺同胞的案件發生,他們對此供認不諱,卻拒絕認錯。
“我們需要活着。”他們照搬了之前樸院長的話。
檀深作為一旁的陪審員,盯着樸院長,等待着她的回答,因為他也陷入了一場新的迷茫之中,渴求着一條新的方向。
樸院長露出少有的嚴肅,眉眼陌生而又熟悉。
她說:“我們不止需要活着。”
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