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住的時候厄霁的身子是僵硬的,但他沒有推開,留意到靳珩臉頰被吹得通紅,厄霁也沒有收回骨翼,巨大的翅膀将靳珩護在中央,仿佛本能一般,為他擋住了風沙。
片刻之後,見靳珩仍舊沒有放手的意思,厄霁避開了他的視線,語氣冷淡:“松手。”
靳珩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他并沒有得寸進尺,立刻放開厄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是為了緩解尴尬,走開兩步蹲下,研究起那具被風沙掩埋怪物屍體。
那東西外形接近四肢爬行動物,但前肢已經進化出類似肢刃的結構,後腿強健,具備短時直立撲擊的能力。它沒有魊獸那種标志性的黏液骨架,體表是一層與風沙顔色相近的堅硬皮毛,能夠在這個星球上進行很好的僞裝。
靳珩又觀察了地上的血迹,沒有腐蝕性的,呈暗紅色,帶粉灰沉澱。
他有了判斷,擡頭對厄霁道:“不是魊獸,像是這顆星球曾經的原住生物,在極端環境下一步步進化成這樣的。”
厄霁沉默地看着他,頭一次,有種被搶了活的微妙感覺,他點頭認可了靳珩的話語,目光又落在他還在滲血的傷口上,忍不住問道:“……不疼?”
剛剛一身腎上腺素頂着,确實是沒注意,這會兒被提起來,靳珩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左臂傳來的撕裂感。
他皺着鼻子忍着疼,在腰包裡翻了翻,像變戲法似的掏出一瓶傷藥噴霧,利落地朝傷口一噴,見血止住了,對厄霁說道:“先這樣,問題不大。”
厄霁沉着臉沒說話,隻是盯着他那個小腰包看了好一會兒,他看到靳珩從裡面拿出不少東西了,先是物資,然後是信标器,靳珩說還有煙霧彈,現在又是外傷噴霧……
軍雌蟲均配備的指标是兩個儲物膠囊,他這個小腰包裡至少有十個,不僅東西齊全,還輕便小巧。
元帥偏心偏得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靳珩察覺到他微妙的情緒變化,雖不明所以,還是解下了腰包遞給他,道:“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能用得上的東西?”
确實有,比如清洗傷口的消毒水,和包紮的繃帶,但這裡不是适合處理傷口的地方,厄霁沒有接,隻是道:“先回去再說。”
靳珩卻踮起腳尖,越過他的骨翼往前方張望了一下:“你陪我再去那邊看看可以嗎?來都來了……”
厄霁是不贊同的,天氣環境惡劣,雄蟲身上帶傷,附近還剛出現過捕食型異種,這種情況下繼續深入絕不明智,但又沒辦法丢下這隻雄蟲不管。
其實根本不用征求意見,靳珩隻要說,‘你得保護我’,自己就必須聽話跟随,可靳珩卻是小心翼翼像是撒嬌似的在詢問他。
厄霁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理由?”
“也沒什麼理由……”靳珩有些犯難,撓了撓頭:“硬要說的話,直覺吧,感覺不去會錯過重要的東西。”姑且算是金手指?靳珩沒心沒肺地想,小說裡都是這樣的,流落在外的主角們,一定會有奇遇。
當然,剛剛差點被怪物捅個對穿的奇襲不算!
确實是狗屁不通的理由,但厄霁還是決定跟他走一趟,畢竟,他也沒得選不是嗎?他不去雄蟲也會自己去,為了防止靳珩把自己作死,厄霁也隻能護送到底。
兩蟲踏上了新的探索,有了厄霁的陪伴,靳珩覺得輕松多了,風沙仍在肆虐,但那對張開的骨翼像一面天然屏障,将兩人穩穩環在中央,風沙撞上翅膜,便被無聲地卸去一層。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說是骨翼,但它看起來其實一點兒也不硬,蜻蜓翅膀的透明質感,蝴蝶翅膀的形狀輪廓,翅脈的紋路華麗漂亮,在黑暗中隐隐泛金光,大概是精神力的流動?
靳珩一時好奇,沒忍住直接上手摸了。
冰涼,柔韌,還極具攻擊性。
不過被輕輕碰了一下,就像小貓似的亮出了爪子,沿着翅脈一根根骨刺“刷”地豎起,要不是靳珩躲得快,手指能被紮好幾個眼兒。
厄霁僵硬地回頭瞪他,雖是收回了骨刺,但還是警告:“不要随便碰。”
靳珩完全沒有吸取教訓,他現在興趣十足,眼裡亮晶晶的:“那我先問過你,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摸了?還能再摸摸嗎?”
厄霁眯了眯眼,語氣有些危險:“很喜歡?”
靳珩毫不掩飾自己的羨慕,猛點頭:“又漂亮又帥氣,能防禦,能攻擊,還能擋風沙!為什麼不喜歡?”他說着,繞到厄霁背後,認真地看了看骨翼長出來的位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發現那裡一片平整,并不像厄霁那樣有翅鞘,靳珩一下子洩了氣:“為什麼雄蟲沒有這麼酷炫的翅膀啊……”
若是平時,厄霁隻會在心裡暗嗤,雄蟲果然都一個德性,現在卻忍不住拿話刺了回去:“雄蟲可以把看上的雌蟲翅膀拆下來。”他語氣淡漠,說的卻是殘酷且習以為常的的現實:“做标本、收藏、拍賣……”他睨了靳珩一眼,又補充道:“雄蟲可以擁有很多骨翼。”
靳珩突然就沉默了,低着頭,好半晌,才悶悶地開口:“對不起啊……我隻是單純的覺得好看,我不知道隻是欣賞也會給雌蟲帶來滅頂之災,我以後不會随随便便說骨翼好看了。”
厄霁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他以為……靳珩會立刻解釋,保證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摘掉他的骨翼;或者,像某些雄蟲一樣,會揚起下巴,說:“有我在,還有誰敢打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