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男子目光看向窗外,神色悠遠,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湧現出來。
慈伽寺正殿前的台階上坐着一個小女娃,小女娃身穿綢緞衣,梳兩個髻,臉頰圓圓像個奶團子。
路過他身邊的小男孩停了下來,盯着小女娃手中的金魚糖挪不開眼,那糖小男孩隻吃過一次,很甜,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吃嗎?”小女娃發現小男孩。
小男孩身上的衣裳很舊,還有破的地方,反觀對方的衣裳,他有些害羞。
“你吃嗎?”
雖然很想吃,但小男孩還是搖搖頭,不能随便吃别人的東西。
小女娃招招手,小男孩知道自己該走的,可他實在舍不得那金魚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小女娃把金魚糖舉到小男孩面前,又問,“想吃嗎?”
金魚糖散發着香香甜甜的味道,小男孩吞口口水,慢慢搖頭。
“叫我一聲姐姐,就給你吃。”
“可是,我比你大,應該你叫我……唔……”竟是小女娃把金魚糖送到自己嘴邊,糖在嘴巴裡化開,很香很甜。
“好吃嗎?”小女娃眼睛彎彎,像夜晚半空的月亮,很漂亮。
小男孩點點頭。
“叫姐姐。”
吃了人家的糖,小男孩隻好不情願的叫了一聲,“姐姐。”聲音很低。
小女娃把金魚糖遞給小男孩,兩人并排坐在台階。
陽光很溫和,風很輕,鳥兒落在松樹枝頭,聲音很動聽,是個溫和的午後。
良久,小男孩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娃眼睛一轉,若被娘知道自己又捉弄人,定會挨罵,于是道,“我姓安。”
不想告訴自己嗎?小男孩不敢再問。
“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似有難言之隐,憋了半天才道,“我叫竟忱。”他沒有說自己的姓氏。
“是法号嗎?”
小男孩搖搖頭。
“你也和你娘來上香嗎?”
小男孩搖頭,“我住在這裡。”
小女娃歪頭看着他,“你為什麼住在寺裡面?你的父母呢?”
小男孩沉默了……
“甯兒。”正殿走出一位夫人,身後跟着兩個丫頭,其中一個手裡拎着竹籃。
小女娃起身,把攥在手裡的東西遞給小男孩,“給你。”
“什麼?”小男孩伸手。
“請你吃金魚糖的錢。”小女娃嘻嘻一笑,歡快跑開。
小男孩一手拿吃過半的金魚糖,一手拿錢,他看看手裡的錢,再看看已經離開的小女娃,她的名字是安甯嗎?
多年過去,而今,熟悉的兩個字再次出現,徐竟忱收回目光。
“姐姐,是你嗎?”
門外拴着一匹馬,體型健壯有力,鬃毛油光發亮,較其他馬毛發長出許多,識貨之人一眼便可看出,這馬有獅子骢血統。
徐竟忱牽馬而去,并未策馬而行。
刑部大牢,幾個獄卒連同司獄官正喝酒耍樂,看到徐竟忱,司獄官差點被剛扔進嘴裡的肉卡死,用力咽下後,胡亂擦兩下嘴巴,臉上堆笑迎上去,“大殿下。”
幾個獄卒站成一排,目不斜視,心突突跳,其中一個袍子下擺還掖在腰間。
“大殿下有何指示?”
徐竟忱對眼前一切視而不見,“安家的人還老實嗎?”
“老實老實。”原來是問安家的事,司獄官忙點頭道,“安家隻剩下三個女眷了,整日裡一句話不說,老實的很。”
“關在哪裡?”
“就在前面。”司獄官解下腰間鑰匙,拿在手裡,在前面帶路。
陽光自窄小的窗子照進來,大牢裡幽暗昏沉,散發着難聞的氣味,徐竟忱微微皺眉,記憶中粉團子一樣的人兒,落入這般地方了麼?
“就是她們。”司獄官垂手站立一旁。
聽到動靜,牢裡的人向這邊看來,徐竟忱看向安愉,最後目光落在安甯身上。
心中一動,真的是她。
當初那個眼睛彎彎,讓自己叫姐姐的小女娃。
雖不是當初團子一樣圓潤,但眉眼處還和自己印象中一樣。
隻是那雙眼睛沒了笑意。
安甯靠牆,席地而坐,身處牢籠,卻毫無無懼,眼中似凍着一層冰,看到自己後,那層冰未有絲毫融化。
牢中是長年累月積攢下的濃厚陰森,窗子那一點點陽光照進來,微不足道,未能将陰暗融化半分。
安甯坐在陰暗中,陽光照在她前方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