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破廟,佛像彩色經久剝落,案椅破敗,灰塵遍布。
趙存知大馬金刀坐在殿中央,身後是齊刷刷的帶刀侍衛,“安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安甯餘光看向綁在朱紅柱子的人,見兩人安好,稍稍安心,笑道,“還要多謝趙大人手下留情。”
“既然要謝,就該拿出誠意。”趙存知撫摸着刀鞘上的花紋,“東西帶來了嗎?”
“若我沒猜錯,自我走出刑獄,趙大人便一直派人暗中監視着我吧。”他們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便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知道自己偷偷回家找過東西,這才綁人威脅。
趙存知擡眼看過來,揚笑,“你很聰明。”
安甯道,“既然你一直派人監視我,就應該知道,那東西并不在我手上。”
“或許,我可以幫你想一下。”趙存知揮揮手,一旁的侍衛把刀架在孫氏脖子上。
孫氏被唬得面如土色,嘴裡塞了破布,發出‘嗚嗚’的聲音,拼命搖頭。
安甯輕笑一聲,看也不看孫氏一眼,“你就是把我們三個都殺了,我也拿不出來,事實上,我連你說那個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
趙存知盯着安甯,不放過她任何細微表情,似在思索她話中真假。
安甯神色不變,“我們三個的命就捏在你手裡,若不信,現在就可以殺了我們。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陛下剛剛赦免安氏家眷,我們三個便離奇死在這破廟,趙大人想好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徹查了嗎?”
趙存知嗤笑,“還當自己是個人物呢,你們死了,問也不會有人問的。”
“郭大人呢?”
“他?”趙存知鄙夷,“郭璘?他算個什麼東西。”
“他或許不算什麼。”安甯好整以暇,“那皇子呢?趙大人既派人監視我,應該知道我都見過什麼人吧。”
“安姑娘太天真了。”趙存知皮笑肉不笑道,“殺人的法子有千百種,處理死人的法子便有千百種,既然要殺人滅口,我自然會做的幹幹淨淨,不留痕迹。”
“既如此,動手吧。”安甯閉上眼。
東西沒得到,上面吩咐不可動手,頓了頓,趙存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交出東西,換自己活命,何必拿自己的命賭這口氣。”
聽他換了口氣,安甯稍稍放心,道,“父親不告訴我們朝堂上的事,便是他保全我們的一種法子,我果真不知大人說的東西。”
一個小丫頭,趙存知原以為吓唬吓唬,她便乖乖照辦了,沒想到這丫頭是個滾刀肉,油鹽不進。
“是不是真話,試試就知道了。”上面不讓殺人,可沒說不讓用刑。
一根根細如牛毛,五六寸長的銀針,緩緩插~入指尖,安甯咬牙強忍痛,不讓自己呻吟出聲,豆大的汗珠自額頭落下。
孫氏到底是為人母的,哪裡看得了這個,拼命掙紮,眼淚橫流。
安愉也是眼淚不止。
“趙大人……就是殺……殺……了我……”十指連心,錐心蝕骨的疼讓安甯渾身顫抖不止,左手三根手指鮮血淋漓,喘了口氣,她繼續道,“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東西在哪。”
趙存知抱臂冷眼旁觀,直到安甯左手五根手指鮮血淋漓,方緩緩揮手,屏退手下,“安小姐既如此說,我信你便是了。”
趙存知帶人離開。
安甯一根一根将銀針從指尖拔出來,盯着趙存知的背影,眼神陰沉狠厲,今日這指尖疼,明日,她要趙存知拿手指來還。
歇了好一會子,安甯才顫顫巍巍起身,用完好的右手幫孫氏和安愉解繩子。
孫氏捧着安甯的手,想幫她擦拭血迹,又怕碰到傷口,急得直罵人,“這幫天殺的,喪盡天良,竟然對姑娘家下這麼狠的手,自己不是娘生爹養的,上天有眼,就應該讓他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安愉害怕地問,“他們讓姐姐交什麼東西?”
孫氏白她一眼,“回去了多少話問不得,偏要在這個時候問。”
孫氏惦記着安甯的傷,幾人的腳步有些急,忽見安甯住了步,擡頭看去,不遠處一位翩翩俊公子長身玉立,因問,“認識?”
安甯将傷手掩了,淡淡道,“一個朋友。”
“你午飯還未吃,别耽擱太久。”嘴上說着午飯,孫氏實則擔心她的傷。
徐竟忱微微一笑,“相請不如偶遇,我請你吃飯如何?”
“好啊。”安甯爽快答應。
安府那次,他出現的奇,這次見面,偏在趙存知之後,若他想遮掩與這件事的關系,未免有些欲蓋彌彰。
自己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徐竟忱就近找了家客棧,倒也沒有刻意,點過菜之後,小二便退下了。
安甯有意無意道,“當日那點子事,連幫忙都算不上,我如今落魄,殿下肯請我吃飯,實在讓我感動。”
“凡事對人。”徐竟忱為她斟茶,“當日之事,對你而言,或許是無心之舉,于我而言,卻極為珍重。安姑娘的恩情,我終生銘記。”
安甯将受傷的手輕放在腿上,問道,“安家的事情你都知道嗎?”
徐竟忱點頭,他身為皇子,如何不知。
“如此,你還敢和我做朋友?”安甯瞅着他。
“陛下既赦免你們,你們便是無罪的。”徐竟忱真誠道,“安姑娘又是我的恩人,我如何不敢。”
“朋友?”安甯喝口茶,歎息,“若是早日遇到你便好了,那時父親還在,家也在。有家有親人有朋友,真好。”
徐竟忱寬慰道,“輕重已過萬重山,何苦還陷在過往的痛苦中,該想想今後才是。”
安甯微微皺眉,她故意提及往事,為的便是讓徐竟忱順理成章地開口打探消息,誰知他竟不上鈎。
小二上了菜,徐竟忱吃了兩口便擱了箸。
見他擱箸,安甯亦擱了筷子,“不合殿下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