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
安甯勉強平定心神,擠出一抹笑,“方才……你說的還不知是真是假呢。”
趙存知如何會給郭璘送賀禮?
一來,兩人無交集,二來,趙存知提到郭璘時,眼神輕蔑,不屑一顧,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應當不會給他送賀禮才對。
“當然是真的。”
驟然放大的聲音響在耳邊,安甯竟驚出一身汗來。
郭佑司與她相對而坐,“可是累了?都出汗了。”遂取帕子幫她擦汗,不想沒有帶,便用衣袖代替手帕,隔着手指一下下幫她拭額頭細汗。
安甯将心中疑問壓下,勉強笑道,“不小心碰到傷口,有點疼。”
郭佑司攜了她的手,向外走去。
安甯任由他牽着,内心好似煮開的水一般,上下翻滾,咕噜噜冒着泡。
郭璘,他竟然和趙存知認識。
自己懷疑所有人,卻唯獨沒有懷疑過他。
中秋那夜,是郭璘從趙存知屠刀下救下自己,如今細細想來,他出現得時機未免太過巧合,刑部辦案,那本不是他該出現的地方。
若郭璘和趙存知是一夥的……
自己住進郭府,一舉一動都在郭璘眼皮子底下,他知道自己偷偷溜回安府,所以,他假裝關心,旁敲側擊,詢問自己有什麼難處,實則是想引自己講父親的事情?
還有弄髒自己荷包的小丫頭,荷包是自己從安府帶回去的,郭璘此舉,為的就是要檢查那荷包裡是否有他們找的東西?
趙存知綁架孫氏和安愉,對自己用刑逼問,一來是他真的想得到那東西,二來,若他失敗,二人可以打配合。
趙存知要殺自己,郭璘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之人,遇到危險,自己必然會向他求助,如此一來,若東西在自己手裡,自然也就落入他們手中了。
所以,自始至終,自己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細思極恐,安甯身上一陣陣發寒。
事情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嗎?
安甯的目光落在郭佑司的後背,若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知情嗎?
應該不會,若他知情,一定不會讓自己見到禮單冊子。
父親對郭璘有救命之恩,他竟背叛了父親。
此刻,郭璘正襟端坐,他的對面赫然坐着趙存知。
趙存知斜眼觑着郭璘,“那丫頭受了那麼大的驚吓,真的沒有向你求救?”
郭璘道,“沒有。”
“安勖對你有恩,你不會還想着報恩呢吧。”趙存知左手食指漫不經心在杯沿摩挲。
郭璘向上面那位道,“下官得溫大人提攜,自當為溫大人分憂,不敢有所隐瞞。”
“知道自己這個郎中怎麼來的就好。”趙存知輕哼,亦轉向上位那位,态度恭敬道,“如此說來,東西确實沒在她手裡。”
溫仲手裡捏着一顆白子,盯着棋盤,半響才道,“确定麼?”
趙存知道,“銀針穿甲,再硬的骨頭也會招的。”
郭璘道,“自她走出刑獄,一舉一動都在下官的監視之下,屋裡的東西,素日所用之物,下官一一檢查過,不會有遺漏。”
白子落在棋盤,溫仲道,“知道了,下去吧。”
趙存知提議道,“既然東西不在她手裡,留着也是個禍患,不如……”他做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時機已過。”溫仲潤了口茶,擡眼看去,“明白我的意思嗎?”
趙存知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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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甯越想越不安,倘若郭璘和趙存知串通一氣,自己便是籠中鳥,生死不過人家一句話的事,遂決定試探一番。
這日,郭璘休沐在家,安甯特意做了兩樣點心送過去。
花廳裡,郭璘正研究棋局,旁邊有小丫頭伺候茶水,安甯進去,郭璘并未察覺,需要添茶時,安甯上前一步執壺倒茶,見他擰眉不得思緒,遂指向棋坪一處,“這裡。”
郭璘擡頭,笑道,“怎麼是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見您在研究棋局,不敢打擾。”安甯放下茶壺。
郭璘把棋子仍會棋盒,“閑來無事,消遣而已,聽佑司說你受傷了,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安甯從捧盒拿出點心,放在小幾上,笑道,“一個人研究無趣,不如我做郭伯伯的對手,如何?”
“如此甚好。”郭璘登時來了興緻,開始收子,“來來來。”
安甯與他相對而坐,“我棋藝不精,還請郭伯伯手下留情。”
郭璘笑道,“方才你還指點我,現在倒謙虛起來了。”
安甯抿嘴兒一笑,落子。
三局過後,郭璘兩勝一負,且赢得艱難。
郭璘盯着棋坪上受敵的一處,擰眉思索,算來算去,大勢已去,無奈認輸,把棋子放回盒内,感慨,“果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你父親的棋藝不俗,我在他手裡總讨不到好處,你的棋風與你父親很像,現在我還能赢上一把,再過幾年,我在你手裡也讨不到好處了。”
安甯垂眸道,“我的棋是父親教的。”
郭璘觀她神色,歎息,“世事無常,你父親的事情便不要想了。”
“其實……”安甯張張嘴,不知如何開口,“其實,我……”
“嗯?”
安甯手裡捏着棋子,似下定決心般,“我來是想和伯父說我父親的事,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父親浴血沙場立下功績,為的就是向陛下表達忠心,素日在家,也是嚴苛約束家人,未敢有半分逾越之心,我不信父親會做出通敵叛國的事情來。”
安甯擡頭,“伯父,你與我父親是故交,你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你父親的為人,我自然是信服的。”郭璘道。
“趙存知說有人彈劾我父親,且人證物證俱全,彈劾者是誰?人證是誰?物證又是什麼?”
面對安甯的急切,郭璘沉默良久,放軟聲音道,“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件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