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不可随意走動,更不可似安甯這般悠閑折梅,自她進宮,徐竟忱便沒把她當宮女,因此,對她要求格外寬松。
上次折梅,遇到貴人,安甯隻道奉主子的命來折梅插瓶,回去将此事告知徐竟忱,他也允了,之後安甯拿大皇子作擋箭牌便越發熟練起來。
徐寶陽喜歡在梅園玩耍,今日她不在,梅園十分安靜。
随手折下一枝湊近鼻尖,淡淡香氣萦繞,安甯心情好了不少,一個人邊走邊選,或秀雅或孤削,足折了可插兩個瓶的份,這才往回走。
出梅園,不着急回來,經過湖邊,見湖邊石縫中咕噜噜冒泡,被吸引了過去,将梅花放在一旁假山,就要去看個究竟,拿枯枝戳了兩下便不冒泡了,心中微微失望,抱起梅花,剛準備離開,便看到徐寶陽打月亮門過來,遂加快了腳步。
和親人選落定,懸在徐寶陽心中的大石落地,心中好不痛快,連着郁郁擔憂多日,遂恣意放縱起來,今日正打算到梅園和面首們飲酒作樂。
眼看着一個丫頭跑過去,因問,“哪個宮裡的丫頭,這麼沒規矩。”
“好像是安甯。”貼身宮女意蘭擡眼看去,不确定道。
“她?”徐寶陽略思索片刻,命令道,“抓住她。”
旁邊有小宮女跑上前,“站住。”
誰知,她不喊還好,她這一喊,前面的人跑得更猛了,小宮女不得已隻能加快步子,出了花園,拐過兩道門,這才把人攔住。
小宮女彎着腰,喘着粗氣,右手死死抓着安甯衣裳,“你跑什麼?”
安甯道,“主子交代的事情還未做,故而心急。”
“見到公主還跑,不想活了。”小宮女站直腰,“累死我了。”
安甯捧着梅花,“并未見到公主。”
徐寶陽緩緩而至,上下打量安甯,“你跑什麼?”
兩人已經順過氣來,小宮女站于一旁,安甯淡淡道,“沒跑什麼。”
“胡說。”徐寶陽厲聲道,“分明是看到本公主才跑的。”
“并未看到公主。”安甯攏了攏手裡的梅花,經過方才一頓跑,花瓣掉了許多。
一個下人,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徐寶陽心中一氣,擡手便打掉她手裡的梅花,“狗奴才,以為有大哥給你撐腰,本公主便不敢動用你嗎。”
安甯依然淡淡的,似不在意一般,“不敢。”
她越是如此,徐寶陽越是生氣,“見到本公主不下跪,還說什麼不敢。”
頓了頓,安甯在她面前跪下。
“哦,我知道了,你很快就要被父皇封為公主,是不是覺得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徐寶陽嗤笑,“别癡心妄想了,奴才就是奴才,穿上錦衣也是奴才,你永遠不可能與我相提并論。”
“公主為何處處與我作對?”安甯擡頭,盯着她的眼睛道,“難道僅僅因為我們初見時,有人贊我貌美,公主嫉妒了?”
徐寶陽冷笑,“我會嫉妒你?”
“既如此,奴才還有活沒做完,便不陪公主了。”安甯起身便走。
徐寶陽盛怒,“放肆。”
安甯回身,“公主還有何事?”
徐寶陽擡手便要打,安甯抓住她手腕,湊近低聲道,“我勸你最好别打,這張臉可是養了好些日子才恢複過來,若再被你打爛,如何和親?難道公主要親自去?”
“你……”徐寶陽臉色變了幾變,最後落在溫柔的笑上,“本公主不打你。”
“多謝公主……”
“先别急着謝。”徐寶陽悠悠道,“那就罰你跪着,不跪足六個時辰不許起來。”
安甯順從跪下,“是。”
原想着她會生氣,誰知竟如此乖順,徐寶陽心中痛快失了大半,不願多看她一眼,遂離開。
長街空蕩,隻安甯一人。
精心挑選的梅花被糟蹋,狼狽不堪,如同此刻的安甯。
餘光看到有人走來,安甯忙規矩跪好,待人走到跟前,她道,“奴才見過大人。”
“你是……”圖木先花已經看到路邊跪着的人,但這是别國,他不欲多事,便想着直徑走過,對方這一開口,他不得不停下來。
安甯恭敬道,“我隻是宮中一個最低賤的奴才。”
“你為何叩我?”
安甯擡頭,“大人是回暨使臣,是我們大興尊貴的客人,我隻是最低賤的奴才,見到大人,自是要叩拜的。”
圖木先花十分受用,又問道,“你為何跪在這裡?”
“奴才犯錯,沖撞了主子,所以被罰跪。”
“哪個主子?”這丫頭生的俊,又聰慧,圖木先花難得好心情道,“或許我可以幫你說情。”
安甯搖頭,“怎能讓大人為一個最低賤的奴才費心,無規矩不成方圓,做錯事便要受罰,這是規矩,大人就當沒看到奴才罷。”
見她執意如此,圖木先花隻好作罷,心中惦記着那匹有獅子骢血統的馬,便離開了。
安甯目送他走遠,嘴角緩緩露出一絲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