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甯很快被叫來,“奴才叩見公主。”
徐寶陽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膽子不小,竟敢利用起本公主來。”
安甯自然裝傻,“奴才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那日你見到我就跑,我罰跪你六個時辰,之後你便遇到了回暨使臣,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許寶陽擰眉。
安甯擡頭,直視她的眼睛,“奴才沒有未蔔先知的本領,如何知道公主那日出門?回暨使臣便是見也沒見過,如何知道他的行蹤?更能準确知道他每日從哪裡經過?”
一句話,倒把許寶陽問住了。
“不如公主來教教奴才,要怎麼做,才能這麼巧,恰在那日遇到公主,又恰巧遇到回暨使臣。”安甯坦然從容,徐竟忱不在,話還不是由着自己說。
徐寶陽盯着安甯,竟然覺得她的話有幾分道理,細想,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安甯頗為委屈,“公主為何總是抓着奴才不放?”
“什麼?”徐寶陽還在想巧遇的事。
“之前沖撞公主,公主也罰了奴才,公主為何還要抓着奴才不放?”安甯越說越委屈,說到最後,幹脆眼一閉,脖子一歪,“與其日日礙着公主的眼,不如公主幹脆賜死奴才,也算是讓公主出氣了。”
便是賜死奴才,也要有個正經理由,公主此舉不占理,更兼着安甯是大殿下的人,她不能這麼做,因此,伽昀默站一旁,并未出聲。
“你最好無事,若被本公主發現你不安分,本公主一定如你所願,将你賜死。”無憑無據的事,也是無可奈何,扔下一句話,徐寶陽憤憤離開。
這之後,二公主便再未來過了,徐竟忱未歸,不用伺候主子,安甯日子倒也自在,轉眼,已是春闱在即。
伽昀見她日日上香祈禱,好不用心,打趣道,“為得哪家兒郎?這般虔誠用心。”
“自小便相識的一個朋友,安家落難,他也不曾疏離,甚至多有幫助。”安甯淡淡道,“希望他日後一切都好。”
“青梅竹馬?”自進宮後,伽昀便對安甯多有照顧,俨然長輩模樣。
如果安家沒有發生這些事,或許自己真的可以和佑司哥哥舉案齊眉,到如今,這一切隻能作空想了。
安甯心中歎息一聲,臉上輕笑,“是一個很照顧我的哥哥。”
這丫頭進宮前,亦是千金小姐,有青梅竹馬,如此深情,不離不棄,何等幸運,隻可惜,家道敗落,進宮為奴,隻能忍痛分别,立于泥中,望他大鵬展翅。
果然,人不能事事求全,伽昀深深歎口氣,低頭做活,不再言語。
春闱考試共三場,每場三天,共九天,每考一場,可休息一晚。條件艱苦,要求苛刻,方寸之地,雙腿不能伸直,一直處于半伸半蜷狀态,極其煎熬。
走出考場,有人幾乎雙腿不能走路,直接被家人擡上馬車,有人稍好,由家人攙扶而行。
初九看到主子出來,忙上去攙扶,口中抱怨道,“真不知這些當官的是怎麼想的,考試考的才情學問,又不是忍耐力,這又是何苦呢。”
郭佑司輕斥,“你懂什麼?這也是考驗。”
“考驗什麼?誰更能吃苦?”初九恍然明白過來,“哦,我知道了,考中後,多半是要外放做官的,人生地不熟,條件艱苦,故而以此來考驗。”
“你又知道。”郭佑司彈他一下腦袋。
初九捂着腦袋道,“那是什麼?”
走到自家馬車邊,初九扶他上車,郭佑司坐定後才道,“将來為官做宰,為朝廷辦事,其高官厚祿美人的誘惑,事态急迫的壓力,那個不比現在這個大,若連這點苦也吃不了,後面的事情也不用想了。”
“原來是這樣。”初九幫他揉腿。
放榜之日,郭璘親帶家仆看榜,郭佑司高中,其心甚慰。
富紳們榜下捉婿,見郭佑司考中,紛紛争搶詢問,可有定親?可有成家?被郭璘帶的家仆攔了去。
郭佑司站于榜下,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淡淡一笑,“回吧。”
幾日後,洪道帝親自主持殿試,郭佑司高中狀元,陛下欽點。
郭璘知道後老淚縱橫。
瓊林宴上,郭佑司揮灑談吐,慷慨有度,衆人紛紛稱贊,舉杯敬酒,更有甚者看上其樣貌才學,有意招婿,被他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為由搪塞。
至府中,又有郭璘備了美酒佳肴,父子二人暢談痛飲。
郭璘舉杯,“這一杯,爹敬你,感謝你為我郭家門楣增光,光宗耀祖。”
“沒有父親的諄諄教導,哪裡會有兒子的今日,該是兒子敬父親才是。”郭佑司與他碰杯,兩人一同飲下。
郭璘已落了淚,“爹在官場多年,謹謹慎慎,仰人鼻息,斷想不到會有今日,得子如你,死而無憾了。”
遂将官場事項一一指點于他,郭佑司一一應下。
郭璘心中高興,喝了不少。
郭佑司一直惦記着安甯,趁着父親心情好,道,“爹,你知我心意,我想……”
“有一件事,我還沒告訴你。”郭璘打斷他道。
“什麼事?”
“禦前崔大人十分贊你,有心将孫女嫁你,派人來說親,我已經答應了。”郭璘面皮泛紅,些有醉意。
“什麼?”郭佑司霍然起身,怒目瞪圓,緩了幾緩才道,“父親同我玩笑的,對吧?”
“婚姻大事,豈是兒戲。”郭璘亦有氣,“崔家哪裡不好?宦門之家,翰墨之族,便是崔小姐,亦是品行端方,秀外慧中,哪裡配不上你。别人想巴結讨好尚且找不到門路,你反倒不滿意起來了。”
忍了幾忍,郭佑司聲音發緊,“爹明知我心意,為何還要行此事?”
“你和那個丫頭的事情,就别想了。”郭璘擡頭,望着郭佑司眼睛,肅容道,“我決不允許一個奴才毀了自己兒子一生。”
郭佑司圍桌邊走了幾個來回,一腔怒火,無處發洩,“我絕不會娶那個崔小姐。”
郭璘武斷道,“此事已定,由不得你。”
“我去向崔大人說。”郭佑司起身便向外走去。
身後傳來瓷器碎裂聲,郭璘怒道,“你今日敢走出這個門,我便去找你母親作伴。”
“父親何苦逼我至此。”郭佑司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