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了神。
平心而論,即便過去很多年,言清依舊是她認識最好看的人。
神儀明秀,朗目疏眉。
分明是清冷的氣質卻長了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若換做旁人必定會不太和諧,但在他臉上完全不會有這種感覺。
隻可惜是個生人勿近的性子。
紀棠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多虧她大度,不然以她的性子,當初聽到那樣絕情的話必定要噼裡啪啦打個他落花流水。
言清低頭看着作好的畫像,又擡眼望向紀棠,微微颔首:“畫技甚好,不過……”
他違心道:“不太像我。”
莫名受到質疑,紀棠不服氣地湊近到他面前仔細看去:“明明就很像!”
他們相識多年,連他有幾根睫毛她都數得清楚,怎麼可能畫得不像?
她甚至還把他眼尾的小痣畫上去了!
“不過公子這畫,倒是叫在下想起從前莊老先生的筆鋒。”言清與她對視。
他的身後泛着金黃色的光影,黃昏的映射為他清冷的雙眸添了些許暖意。
“隻可惜,莊老先生避世已久,沒聽聞他收過什麼弟子,你能模仿到這個程度,也算用心。”
熟悉的冷香襲來,紀棠向後退了幾步,思緒卻被他繞進去,下意識反駁道:“莊老先生晚年明明收過兩個弟子。”
話一出口,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莊爺爺的弟子一個是言清,另一個是她。
不妙。
言清多半已經認出她來了。
他該不會是報複自己揍他那一拳,故意捉弄她吧?
“是嗎?”言清勾起嘴角:“既如此,不知公子可否明天再來為我作一副畫像?”
還來?
紀棠低頭踢着腳尖。
有時候賺銀子似乎也沒那麼重要……
口不擇言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她暗自後悔,收起畫箱讪讪笑道:“大人,畫像畫完了,我也隻收了一次的工錢,你先走吧。”
“不對,是我先走了......”
言清上前拉住她的袖子,想到祖母訓斥他不長嘴的話,定定看着她,問出這些年的疑惑:“三年前為何沒有給我回信?”
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明明早就認出她來,還在這逗她。
不提還好,一提這件事,紀棠又想起來她被言清的大伯母羞辱,小臉氣鼓鼓的,握着拳頭哼唧一聲:“你問我?明明是你沒有回我的絕交信!”
言清攥着她的袖口沒放手,比起這封信的去向,他更想知道為何要寫這樣一封絕交信給他:“我當晚就将信送到你家了。”
“你騙人,我根本沒有收到。”紀棠努努鼻子:“言大人若想知道,不妨回去問問你大伯母。”
言清神色黯淡下來,很快猜到發生了什麼,輕聲嗤道:“膽子不小。”
紀棠誤以為是在說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抱着顔彩箱子就要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還大聲喊道:“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你叫我我也不會再來了!”
言清頗為無奈,攔住她想要離開的動作,隻是還未來得及伸手,紀棠“撲通”被腳下的花盆絆倒,連帶懷裡的顔彩盒子一股腦兒地飛了出去。
而其中一小罐紅色的塗料,飛濺到言清臉上。
遭了!
為了保持畫面顔色鮮亮,她喜歡在裡面加很多蜂蠟,這東西若是碰到眼睛可就壞了。
紀棠顧不得那麼多,灰溜溜地爬起來用手去給言清擦臉。
言清躲着她亂摸的動作,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我自己來。”
紀棠慌了神,手忙腳亂地胡亂擦着:“不行不行,我在裡面加料了,你自己又看不見。”
“無妨。”言清按住她的手腕,指尖觸及掌心滑膩的肌膚,沒由來地一燙,趁她不注意又收了回來。
她的動作不輕,男人原本白皙的皮膚很快就被她搓紅了。
這可不成......
紀棠靈機一動,又連忙轉身跑到方才路過的荷花池打了一桶水,跑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喊道:“言大人,你閉眼睛。”
言清注意到她手裡的水桶,身子蓦然僵住,用袖子遮着半邊臉:“等等——”
為時已晚。
隻聽“嘩啦”一聲,一桶水被潑在言清身上,從上到下濕透了半邊身子。
......
他此生,從未如此狼狽過。
溫熱的氣息吐在耳邊,言清的耳廓再次染上一層淡粉,眼神不斷躲閃。
水滴沿着他硬朗的線條向下滑落,滴在紀棠的手腕上。她沒注意到這些細節,手上的力道照比之前輕了幾分,替他擦掉那些紅色斑駁。
擦着擦着,卻注意到他額角那道淡淡的傷疤,動作不由得微頓。
這次看得比上次更清晰一些,原來......
真的“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