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這幅樣子了。
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湧上心頭,他垂眸看向身量隻到自己下巴的少女,鼻尖紅紅的,清澈的眼底掠過一絲慌亂,一動不動盯着他。
他忽然憶起在青州撿到過一隻漂亮的狸花貓,平時張牙舞爪,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可一旦在外面跟别的貓打架輸了,受了委屈,就躲在一旁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示意他出面去教訓那些貓。
當時他便覺得,若紀棠看到這隻小貓,一定會覺得跟她很投緣。
見言清遲遲未說話,紀棠心下一慌。
畢竟,當初拒絕的是她,現在來求他的也是她。
昨夜實在是沒睡好,以至于她的嗓音有些沙啞,皺着一張玉雪可愛的小臉,可憐又焦急地問道:“可以嗎?”
言清動了動手臂,但紀棠仍未松手,重複道:“好不好?”
靜止半晌,言清緩緩開口:“不是說不願意?”
“可惜,我已經尋了新的畫師。”
“你動作可真快!”
說好的三天考慮時間呢!
紀棠忍不住低呼一聲。
為了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她把昨晚遇到采花賊的事一五一十講了個遍。
言清依舊沒有情緒,隻淡淡地“嗯”了一聲,似乎并不覺得意外。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紀棠委屈極了,又不敢說他什麼,怎麼說也是有求于人,她軟聲道:“我看到他的臉,他會殺了我的!”
“你也不希望你背上人命吧?”
“将來千古留名,京兆府言大人逼死兒時玩伴,對她不管不顧,棄如敝履......”
她越說心裡越沒底,聲音漸漸如蚊呐般細小,最後消散不見。
言清終于對上她的祈求的目光:“那你有何想法?”
紀棠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想來他這樣問,此事定是還有轉圜的餘地,拍了拍胸脯:“換我來吧,我肯定比他能幹,吃得還少!”
言清道:“官府并不差一口飯。”
“我七歲學畫,師從大家!”
“可那位公子五歲便啟蒙了。”言清饒有興味地看着她:“還有嗎?”
紀棠一噎,喃喃道:“還有什麼呢......”
論力氣,她肯定比不上人家;
論才能,頂多隻算不相伯仲。
這樣看來,她确實沒什麼太大本事足以讓言清爽約把她留下。
想着想着,拉他手臂的手悄然松開,失落地向後退了幾步。
紀棠抿唇,又擡眼看向他受傷的地方。
臉上的傷痕漸漸淡化,可心裡的傷痕,應該很難愈合吧。
亦或者是......
她突然想到昨晚話本子裡寫的内容,互通心意的男女往往喜歡以親吻表達愛意,第一次親吻對他們來說很重要,隻能留給心愛的人。
當初言清為救她落水,他們二人唇瓣碰了一下,甚至可能還不止一下,而他又有心上人......
原來如此。
紀棠豁然開朗。
也許言清計較的根本不是他破相,而是被她親了,所以才會捉弄她。
破相隻是他的借口,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清白沒了,也就意味着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幾乎都是錯的。
她打算最後為自己争取一下:“能否給我們二人一個比試的機會?”
未等他開口,紀棠又道:“至于落水一事,你若實在介意,大不了我讓你親回來。”
言清正欲答應的話到嘴邊轉成了疑惑:“嗯?”
她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紀棠得到他的回應,暗自穩了穩心神,挪着小步又拉回了兩人的距離:“那說好了,這樣一來我們就扯平了。”
“以後你就不許針對我了。”
言清不解:“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紀棠緊握拳頭,盯着他的唇瓣看了一會兒,大聲道:“我要開始賠罪了啊!”
聲音大得,生怕旁人聽不見。
不遠處的抱竹攬着駐守在一旁的冷面男人肩膀:“褚大人,我們到那邊去巡邏看看......”
須臾間,隻剩他們二人。
言清終于察覺出她的意圖,面色不太自然地阻止道:“你多心了,我并非......”
剩餘的話還未說完,就見眼前的少女攀着他的手臂,吻上他的唇。
不就是碰一下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紀棠不知道該怎麼做,隻是靜靜地貼上去,希望可以彌補他受傷的心。
跟上次好像不太一樣,但她分不出來差在哪裡。
不過還挺軟的。
許是踮着腳尖有些吃力,兩唇相貼沒多久又很快抽離。
言清身形一頓,還未反應過來,紀棠已經跑到離他幾步之遠的草地上,喘着氣道:“這下我的第一次親親也沒有了,我還給你了。”
在她簡單的小腦袋瓜裡,落水那次是言清為了救她而主動,那現在換做她主動,兩人就扯平了。
很好,他們現在互不相欠了。
言清沉默,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都沒眨。
紀棠又跑回來,重新站在他面前:“現在可以給我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了吧?”
言清目光灼熱:“嗯。”
“太好了!”
紀棠眼睛亮亮的,滿心沉溺于自己的欣喜中,全然未注意眼前男人紅透的耳尖。
早知如此,她早些賠罪就好了,何必拖到現在呢。
緊接着,言清聲音古怪,道:“明日辰時我到你家接你。”
“等等——”紀棠扯着他的袖口:“那今晚呢?”
“那采花賊若是又來了怎麼辦?”
“無妨,我會加派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