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得太晚，關雁門果不其然，早上沒能爬起來。

日光透過窗戶，照到她床前的時候，她把腦袋下邊墊着的枕頭往臉上一蓋，接着睡。

章雲烽和鐘向川倒是起得很早。

兩人頂着如出一轍的大黑眼圈，吃了早飯，溜達到昨天臨時弄出來的牢房裡，提審了布赫，布赫嘴嚴，被逼急眼了就開始飙牙北髒話。

翻譯不敢把那些難以入耳的話翻譯給這兩位爺聽，安靜如雞。章雲烽和鐘向川聽不懂布赫在說啥，二臉茫然。布赫被氣得跳腳，看表情很想咬死他們，兩人什麼都沒問出來，遺憾離場。

然後他們繞了一圈，去看望了一下水伯生。倆人一邊感慨能聽懂人話真好啊，一邊連哄帶吓地“安撫”了他一把，讓他先老實在這屋子裡呆着，什麼也别幹。

接着鐘向川要去排紀涼城白天的布防，章雲烽就一個人去醫帳裡，看望了一下傷員。

他“師父長，師父短”地同祝遷說了兩句話，試圖幫點小忙，但是發現治病不能紙上談兵，想站在一邊學習一下，被忙得焦頭爛額的祝遷罵了一句“好狗不擋道，杵在這裡礙手礙腳，不幹活就滾出去”，遂圓潤地滾了。

做完這一大堆事情，章雲烽溜達到昨晚的那個小院子，發現關雁門還沒起。

他一個人在院裡闆凳上坐了一會兒，看了一眼腰上挂着的長劍，決定發奮圖強一下。

日頭高懸，關雁門終于睡醒，她拎着刀打着哈欠走出門，就看到章雲烽在院子裡練劍，一招一式，居然還挺像模像樣的。

關雁門哈欠打到一半，張着嘴往天上看了一眼，心道怪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章雲烽見關雁門出來，将劍勢一收，正準備往她那兒走，就聽關雁門說：“别動。”

章雲烽茫然站在原地。

關雁門将刀背好，把刀從刀鞘裡拔出來，而後刀花一挽，興緻勃勃道：“我倆打一架試試。”

章雲烽看了看她手上半個人長的刀，又看了看她腿上閃着寒光的匕首，往後退了一步：“我倆打？！”

看着章雲烽臉上懷疑人生的表情，關雁門眼睛一彎，走了過去：“沒事兒，我不用匕首。”

章雲烽不可思議道：”你覺得我倆之間的差距隻有一個匕首嗎？”

關雁門想了想：“那，我也不上腿踢，實在不行，再讓你一隻手。”

關雁門都這麼說了，章雲烽也不好再拒絕，他把袖子往上卷了卷，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朝關雁門一擡手：“下手輕點。”

頓了頓，又道：“别打腦袋。”

關雁門看他架勢擺得很足，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多指教”之類很有氣勢的話，沒想到是讓自己手下留情别打頭，差點笑出聲：“我盡量。”

話音剛落，關雁門就提着刀沖了上來，章雲烽慌忙擡劍去擋，被關雁門那一刀震得胳膊發麻，後退了一步。

“不是說好輕點的嗎？！”章雲烽崩潰，匆匆側身躲開關雁門捅來的第二刀，又就地一滾，躲開她劈下來的第三刀。

關雁門看着他一刀不接，滿地亂爬，忍不住真笑出了聲：“我輕了的，你别光躲，好歹進攻一下啊。”

章雲烽懷疑，章雲烽不信，章雲烽後悔不疊，瘋狂走位。

鐘向川排完布防，準備找章雲烽商量一下給紀涼城增派常駐守衛的事，四處找不見人，問了守衛，說小将軍往昨晚睡覺的院子去了，就也往那裡走。

還不到門口，鐘向川就聽到院裡傳來兵兵邦邦的打鬥聲，正在疑惑，走到近前，定睛一看，隻見空氣裡塵土飛揚，關雁門正舉着大刀，滿院子追着章雲烽砍。

章雲烽毫無還手之力，倒提着一把長劍，在刀光交織成的大網裡上蹿下跳，躲不過去的就勉強舉劍擋一下，然後接着四處亂竄。

鐘向川腳步一停，站在門口，驚疑想道：“這次不能是因為有人在窗戶上戳洞了吧？這次關大俠是真在追殺小世子了吧？”

鐘向川的腦子裡又開始跑各種話本子情節，想着要不要稍微勸一勸這兩人，畢竟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呢，對吧？

要是真的非得砍，大不了聊完之後，等他不在場的時候再砍呢？畢竟他身為目擊者，真的很害怕被殺人滅口啊！

正當鐘向川猶豫着要不要開口的時候，關雁門注意到了他。

關雁門覺得練得也差不多了，手下一停，還刀入鞘，喊了一聲“鐘将軍”。

“哎，哎。”鐘向川猛然回神，讪笑着走進去：“是不是打擾你了？”

關雁門微微出了點汗，發絲黏在臉側，她擡手把那兩撮頭發别到耳後，笑了笑：“這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切磋而已。”

鐘向川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喘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厥過去的章雲烽，驚恐想：“這種程度在關大俠看來，原來隻能算切磋嗎？那要是真的追殺，得兇殘成啥樣兒啊？”

想到這裡，鐘向川同情地看了章雲烽一眼，在心裡給他點了根蠟。

關雁門和章雲烽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但是他們都對鐘向川這種正說着話，忽然開始走神，腦子裡跑小劇場的行為習以為常了，也就沒有管他。

關雁門走過去，拉了章雲烽一把：“其實打得挺好的。”

章雲烽弓着腰喘氣，擺了擺手：“你就别安慰我了。”

“真的，”關雁門誠懇道，“你這種打法，未嘗不是一種武學對策。”

章雲烽一時間聽不出來關雁門是在嘲諷他，還是真的在誇他，腦子有點宕機。

“關大俠說的确實是實話。”不料鐘向川也開口了，“早上布赫不是說，他是看到你的輕功之後，以為你是大将軍派出來的探子，才沒敢立刻攻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