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向川本以為自己雖然不是啥事兒都知道，但知道事兒也不少，直到祝遷說完，他才意識到是自己天真了。

鐘向川聽得目瞪口呆，一轉頭看到非常鎮定的章雲烽和關雁門，兩人皆是毫不意外的模樣，目光在三人裡轉了一圈，不死心道：“你們倆都知道啊？”

關雁門看房頂：“對啊。”

章雲烽看關雁門：“是的。”

鐘向川沉默了一會兒，恍然道：“所以你們三個早就商量好了，今天根本不是來聽我意見的，單純是通知我一下，然後讓我幫忙幹兩周活兒，對吧？”

三人齊刷刷點頭。

鐘向川沉默了很久，然後在屋中另外三人略帶憐憫的目光中，不可思議道：“合着這屋裡，隻有我是蒙鼓人不說，還隻有我一個冤大頭？”

關雁門憋笑：“嗯。”

章雲烽點頭：“差不多。”

祝遷慢悠悠喝了一口水：“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鐘向川悲憤地喊了一聲“我再也不要理你們了”，把章雲烽面前的文書胡亂往袋子裡一塞，往背上一甩，門簾一掀，跑了。

三人目送着他遠去，而後都笑了起來。

“挺好的。”關雁門看着章雲烽，調侃道，“嘴上說着不理我們，手上還是把你要幹的活兒帶走了。”

章雲烽也覺得挺有意思，樂了兩聲，忽然想起什麼，笑容淡了下去：“雁門。”

“嗯？”關雁門現在已經對他叫自己時，這種不帶姓的稱呼接受良好，應了一聲：“怎麼了？”

章雲烽凝視着她：“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嗎？”

關雁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啊，不是都說好了嗎？”

章雲烽搖搖頭，很鄭重地說：“這畢竟是深入敵營，哪怕我們安排得再好、想得再全面，也可能會有危險。”

關雁門點頭：“我知道啊。”

章雲烽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不是那種很普通的危險，如果遇到很壞的情況，我們可能會……”

他話音頓了頓，沒有把那個字說出來，轉而換了一種說法：“會徹底逃不出來。”

不料關雁門瞥了他一眼，直接點破了他沒說出口的話：“會死，對嗎？”

章雲烽沒想到她這麼直白，一時愣住了。

“那就去死呗。”關雁門滿不在乎，“我們江湖人，誰不是刀尖舔血走過來的？”

“不是。”章雲烽有些着急了，“你怎麼能把生死這種大事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關雁門奇了：“但是每個人都會死啊，章雲烽，總有一天我會死，你也會死，隻是時間早或晚的問題，生死都是命。”

她挑眉望向章雲烽：“還是說，你怕死？”

“不對吧，”關雁門想了想，接着道，“我看你前幾個月，頭也不回地去紀涼城門口，接那個不知道是不是來殺你的聖旨的時候，也不是很怕死的樣子嘛？”

章雲烽聽了她一句“總有一天我會死”，腦子一下子“嗡”的一聲，關雁門後面說的話他什麼也沒聽進去，一股無名火冒了上來。

他強壓了兩下，發現壓不下去，又舍不得對着關雁門發出來，隻能硬憋着那股快把他肺燒炸的氣，拼命深呼吸了兩次，語氣硬邦邦地對關雁門道了一句：“總之，這件事兒不是鬧着玩的，你考慮清楚。”

而後他轉身走到門邊，把簾子一掀，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關雁門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覺得真是莫名其妙，本來都說好了的事情，臨到頭來忽然要變卦，扯這扯那的，還讓自己考慮清楚？到底是誰沒考慮清楚？

她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好嗎？沒考慮清楚的人是章雲烽吧？

這麼想着，關雁門也有了點脾氣，正打算追出去找章雲烽吵一架，就聽到身側有人笑了一聲。

關雁門這才意識到方才他們倆說話的時候，旁邊還有個祝大爺，頓時有點尴尬，那點脾氣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讓她更焦躁了。

“他發什麼瘋？”關雁門皺着眉，問祝遷。

祝遷沒回答她這個問題，端起碗，又喝了一口水，慢條斯理地感慨道：“唉，年輕真好啊。”

關雁門有些茫然：“什麼意思？”

祝遷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笑眯眯道：“想當年，我和我妻子剛在一起的時候，就跟你倆差不多。”

關雁門思考了一下，搖頭道：“這話不合适吧，祝大爺，我和章雲烽又沒那麼親密。”

祝遷有些驚奇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的，拖着山路十八彎的音調，“哎呀”了一聲：“我就是類比一下，看你們倆剛才說話，讓我想起了我和我妻子戀愛時候的往事，不是說你和那小子是情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