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雁門的目光驟然鋒利起來,她蹲下身,與梁志平視:“我接下來問你幾個問題,你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
梁志譏诮道:“我憑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關雁門笑了笑,卡着章雲烽看不見的角度,朝他做了個口型。
梁志瞬間瞪大了眼睛,看到他這個反應,關雁門很滿意地露出一個笑:“你覺得我會不會把這事兒告訴他?”
梁志咬牙:“你問。”
關雁門:“在章雲溯死之前,這事兒跟章雲烽沒關系,對嗎?”
梁志點了點頭。
關雁門:“這件事跟南疆異姓王有關系,對嗎?”
梁志繼續點頭。
關雁門眯了眯眼:“我師父是主動摻和進來的,對嗎?”
出乎關雁門意料的是,梁志這次搖了頭:“你師父也是被拉下水的。”
關雁門垂眼想了想,又問:“你的立場很奇怪啊,你究竟是誰的人?”
梁志掀起眼皮,掃了章雲烽一眼,又看向關雁門:“關大俠,你已經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吧,那現在你的立場也很奇怪啊,你會選誰呢?”
章雲烽看着關雁門跟梁志打啞謎,一頭霧水:“什麼選誰?”
關雁門自顧自站了起來,将刀從背後拔出,架在了梁志的肩膀上:“我為什麼非得選呢?”
梁志被刀身壓得整個人往下一垮,掙紮着撐住後,擡頭望向關雁門:“人心肮髒,人人都在算計,你不站隊,怎麼在這個完蛋的世道裡活下去?”
關雁門:“清者自清,我自有我的辦法,不勞你操心。”
梁志搖頭:“你已經被牽扯進來了,就不可能幹幹淨淨獨善其身……”
“我當然幹幹淨淨。”關雁門揚眉,“你覺得這世道肮髒,是因為你先站了隊,那你看到的全都是滿腹算計的人,自然覺得人心都是髒的。”
“但是我在江湖行走八載,從未站隊,看到是天高海闊快意人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所以我的世界裡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完全泥濘一片、不可救藥。”
“至于獨善其身——”關雁門手腕一動,鋒利刀刃貼上梁志脖頸,她勾了勾唇角,眼中全是冷意,“我做事隻求問心無愧,不站隊就等于袖手旁觀嗎?”
“那你怎麼争?你不站隊你誰的勢力都借不了,南疆北疆京城賀刀寨章……”
關雁門胳膊一擡,章雲烽見勢不好,正想攔住,但關雁門的動作太快,手起刀落,鮮血已沖天而起。
梁志的身子抽搐了兩下,大睜着眼睛,“咚”一聲栽倒在地。
關雁門下手極狠,梁志的頸骨都被斬斷了,腦袋以一種扭曲的角度落在一邊,滿臉是血,面容猙獰,章雲烽一低頭,剛好和死不瞑目的梁志看了個對眼兒。
章雲烽:……
章雲烽用腳尖把梁志的腦袋撥向另一側,眼神很是複雜地望向關雁門。
關雁門還刀入鞘,擡手将臉上濺到的血一擦:“他沒用了。”
章雲烽“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你們方才在說什麼?”
關雁門沒看他,俯身去拉梁志身上的衣服:“不是說我讓我假扮成士兵進京嗎?他這衣服沾了血,你們有另帶的……”
章雲烽深吸一口氣,抓住了她的手腕。
關雁門話音一頓,沒有動作,也沒有擡頭。
章雲烽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他收緊了抓住關雁門胳膊的手,語帶探究:“雁門,你猜到了什麼?”
關雁門不答。
章雲烽皺了皺眉,按住關雁門的肩膀,将她扭了過來,低聲道:“你殺梁志必然有你的道理,我不追究,你不願說你知道了什麼,我也可以不問。”
章雲烽頓了頓,盯着她半垂的臉,話音裡幾乎有了一股祈求的味道:“你隻要告訴我,你不與我對立,我就什麼都能相信你。”
一道悶雷滾過天際,關雁門沉默了半天,終于擡起了頭。
她的眼裡湧動着一股很奇怪的情緒,向章雲烽走了一步。
兩人瞬間靠得極近,關雁門擡起頭,鼻尖擦過章雲烽的下巴,讓他呼吸一窒。
不等章雲烽有所動作,關雁門就擡起手,攏住了他的後頸,然後微微踮腳,湊到了他的耳邊。
章雲烽從頭麻到腳,直接在原地僵成了一根棒槌。
他愣愣擡手,想攬住關雁門貼過來的腰身,但是不等碰到她,又覺得唐突越界不合适,于是兩條胳膊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活像個插在秧田裡的稻草人。
關雁門呼吸時的溫熱氣息吹進章雲烽耳中,她輕歎一息,用氣聲問:“章雲烽,你哥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