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漾回宿舍時,裡面正熱鬧着,有玩遊戲的,吃東西的,還有跟女朋友打電話聊天的,但不論在幹什麼,看到進門的遲漾,統一都進入了相對安靜的模式。
彭飛嗦粉的動靜都文雅了些,當然大家這麼做的原因并不是因為怕他,他們平時相處得都還算可以,遲漾雖然家境優越,但本人沒什麼架子,對朋友也很義氣,平時出去吃飯什麼的買單也很闊綽。
但無奈這校草大人怪毛病太多,又是喜靜,又是潔癖的,高冷得不行,跟他同處一個空間下要注意的細節太多,不然一不小心就會踩到這少爺的雷池。
托遲漾的福,全A大可能都找不到比他們寝室更幹淨整潔的男生宿舍了。
遲漾沒理會他們的變化,走到自己桌前坐下,擰開一瓶水喝了口,仰起的脖頸線條修長漂亮。
程煜退掉遊戲,把耳機摘掉挂在頸後,側身看着他:“回來了,剛才在思政樓幹嘛突然讓我一個人先回來,碰到熟人了?”
遲漾手指捏着塑料水瓶,垂眸沉思須臾:“明天跟數學系那幾個人打一場練習賽吧。”
“嗯?”程煜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今天不是還說數學系的人打球路子髒,他們過來邀請,還被你當面兩句話怼走了,怎麼現在又願意跟他們打了?”
“想打就打了。”遲漾把空水瓶扔掉,長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桌面,目光在另外兩人身上淡淡掃過:“明天都空出時間來。”
彭飛:“可是我明天要去社團參加活動哎。”
于冬冬:“我也說好了要跟女朋友約會。”
遲漾:“一頓日料。”
彭飛立馬一個谄媚的笑:“不就是社團活動嗎,分分鐘請假。”
于冬冬變臉的速度也不遑多讓:“約會哪天都可以,我們家親愛的一定能理解我的,漾哥放心,數學系那幾個垃圾,明天幹爆他們。”
旁邊的程煜沖他們倆無情比出小指。
遲漾布置完任務就沒再說什麼了,掏出手機懶洋洋刷着。
程煜偏頭打量他:“你今天很怪哦,又是買布丁,又是打籃球的,該不會是看上什麼漂亮女生,想故意在人家面前表現吧。”
遲漾沒理他。
彭飛這會嗦完了粉,一抹嘴巴加入讨論:“什麼什麼,漾哥看上誰了?之前那麼多漂亮妹子還有男,呃……,也沒見你多給一個眼神的,這次得是個什麼神仙啊。”
遲漾被他們煩得不行,語調冷酷:“誰也沒有,别給我亂扣帽子,我對談戀愛不感興趣。”
“真沒有啊。”彭飛不死心,望着他隐在暗處的半邊完美的側臉,失望歎氣:“真是白瞎了這張臉了。”
遲漾搞不明白這些人幹嘛對自己的感情生活這麼感興趣,收起手機起身往陽台走,經過他時冷冰冰丢下一句。
“下次别在宿舍吃味道這麼重的東西。”
彭飛受到重擊,一把捂住嘴巴。
*
比起遲漾這邊的松弛和漫不經心,謝阮當晚的心境隻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他怎麼也沒想到遲漾會當面邀請自己去看他打比賽,其實那算不算得上是一種邀請都不好說,畢竟遲漾當時說完後壓根也沒有要等他回複的意思。
就好像隻是在看到下面那些人打球時,有感而發随口說了一句。
謝阮當時也太緊張了,根本不敢看遲漾的臉和眼神,所以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那非常輕微的點頭幅度。
如果他沒看到怎麼辦,又或者看到了,但并沒有放在心上呢。
謝阮開始糾結了,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去看這場球賽。
雖然多年後再次重逢,但他本身是對遲漾不抱任何奢望的,也沒想過要跟他恢複成以前的關系,甚至如果不是因為開學後意外得知遲漾也上了A大,他其實早就已經漸漸把跟這個人相關的記憶從内心深處抹去。
更不用說那段他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隐秘又見不得光的感情。
而且從今天遲漾的種種反應看來,他似乎也完全沒有想起自己,或許老天爺就是想以這種方式隐晦提醒他,他跟遲漾的緣分早就結束了。
就到這裡停止吧。
他跟遲漾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幼時那段經曆就當是上天賜給他的一份禮物,讓遲漾在他的生命中經過,留下一道璀璨絢麗的弧光。
現在這樣,才是他們最合适的距離。
謝阮這樣想着,壓在心中的那塊巨石也好似沒了重量。
被子下的身體蜷起來,又過了一會,柔軟的枕頭上慢慢出現一小片濕痕。
第二天上午有課,謝阮昨天晚上失眠了,又哭了許久,難得最後一個才從床上爬起來。
陶蘇白看到他的形象,差點把嘴裡的豆漿噴出來。
“寶兒,你昨晚去哪兒夜遊了?”
謝阮沒睡夠,現在整個人都很懵,反應了一會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擡手摸摸自己的臉:“很難看嗎?”
陶蘇白搖搖頭:“不是難看,是虧虛。”
陶蘇白是很會給人情緒價值的性格,平時特别喜歡誇他,這會能讓他說出這種話,想也知道他現在樣子有多糟。
難受地吸吸鼻子,謝阮忍着頭暈說:“沒事兒,就是有點失眠,我一會路上買杯咖啡喝就好了。”
看着他走路都有些晃的清瘦背影,陶蘇白一臉擔憂:“咱們可是男大哎,這個年紀,失的哪門子眠。”
他們的課是上午後兩節,出門時外面陽光正盛,暑氣蒸騰,道路兩旁的樹葉都被曬得蔫蔫的。
走到教室時每個人都熱的不輕,謝阮出了一身汗,頭發黏在臉側,眼睛上的紅腫還沒有全散,薄而細長的眼尾恹恹地垂着,靈動的烏黑瞳眸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氣。
陶蘇白看他實在沒有精神,忍不住說:“不然你趴桌上睡會吧,老師來了我叫你。”
謝阮其實也正有此意,把書本立在前面,腦袋埋進胳膊裡。
旁邊的陶蘇白擡手揉揉他毛茸茸的頭發。
看他困成這樣,即使老師來了也沒見有要醒的迹象,陶蘇白便也沒忍心叫醒他,讓他繼續睡了。
所以謝阮就這麼結實的睡了一整節大課,最後甚至是被下課鈴吵醒的。
他整個人都是懵的,頭發被壓得翹起來一撮,細白的臉頰上也有睡痕,怪可愛的。
陶蘇白敲敲桌上的筆記:“放心,今天的筆記我記得特别認真,回宿舍借你看。”
事已至此謝阮也沒有辦法,慢吞吞收拾起桌上的課本,雖然睡了快兩個小時,但腦子其實還是有些不清楚,脖子也酸酸脹脹的,看樣子下午還是得在宿舍補覺了。
所以他就在這麼神智不是完全清楚的狀态下跟着幾個室友離開了教學樓,一路上兜兜轉轉的,他也沒有特别注意路況,以至于到達目的地後,耳邊響起“咚咚咚”類似籃球砸地的聲音時,他才如夢初醒般回神。
擡起頭,看向前方,他剛才聽到的的确是籃球的聲音沒錯,因為此刻他們座位前方就有幾個男生在運球熱身。
謝阮眨眨眼:“體育場?不是回宿舍嗎?”
陶蘇白攬住他的肩膀,臉上笑嘻嘻的:“下課前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有比賽可以看,你也答應了啊。”
有這事?謝阮根本不記得跟他們有相關的對話,不過他當時完全睡蒙了,就算有估計也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
他又朝四周看了看,發現不僅有他們,體育館的座位幾乎都快坐滿了,大部分都是女生,一個個臉上都透出興奮的神色。
他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怎麼這麼多人?是什麼很正式的比賽嗎?”
陶蘇白抱起手臂:“正式倒也算不上,主要是打比賽的人,不知道哪來的消息說遲漾要參加今天的練習賽,這不,能來的都來了,不愧是A大新晉流量。”
謝阮:“……”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
那他昨天糾結失眠了一整晚到底是為了什麼。
謝阮也知道,他現在最正确的做法應該是立刻起身離開,趁現在遲漾還沒有上場,一切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