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卻是,人的心和做出來的行動往往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在他還猶猶豫豫狠不下心時,耳邊就已經響起熱烈的呼喊聲。
這下是真的晚了。
旁邊陶蘇白已經跟着周圍的女生們一起起哄吹口哨了,謝阮深呼出一口氣,搭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緩緩擡頭向場上看去。
幾個男生此刻剛從側邊入場,個子都挺高的,場面有點拉風。
遲漾走在最後面,穿着長袖的黑色運動衣,身材颀長挺拔,額前的黑色碎發自然淩亂,雙眸懶懶的半垂着,臉上情緒很淡。
明明隻是在很普通的走路,就引得觀衆席一衆女生們的尖叫。
可能是被周圍熱烈的氣氛所感染,謝阮的心跳微微加快,最終還是坐定在位置上,沒有起身。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内心其實還是很想看遲漾打球的,就放任自己再任性一次吧。
體育館這麼多人,遲漾不可能看得到如此不起眼的他的。
随着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
動線拉起來時,場上就變得有些混亂起來,謝阮的注意力始終盯在遲漾身上,長手長腳的男生打起球來真的很帥,更何況遲漾本身就長得很帥。
隻要球一到他的手裡,場上就肯定會響起一陣歡呼聲,運球,閃避,假動作,起跳,進球,看得謝阮幾度心跳急劇加速。
“太帥了我去。”
熱烈的氛圍中,陶蘇白突然湊過來跟他說小話,因為太吵了,為了讓謝阮能聽清,隻能特意貼到他耳邊:“我一個男的都有點受不了,你說一會結束我能不能去要個簽名,說不定還能在論壇上拍個高價呢,哈哈。”
謝阮還沒來得及回他,就又聽到一聲哨聲,應該是要中場休息了,同一時間,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場上的遲漾似乎有意無意朝他這邊的方向瞥了眼。
不等他再仔細确認,下一秒便又看到遲漾擡手拉開身上運動衣的拉鍊,脫下來,不給大家驚歎他露出來的好身材的時間,徑直朝觀衆席這邊走來。
一步一步,快走到場外時腳步才停下,在周圍人或熱切或疑惑的矚目下,将手中的運動衣随意一丢。
衣服便以一個标準的抛物線徑直落在人群中的謝阮懷裡。
謝阮一整個愣住。
直到遲漾又若無其事地轉身回到場上時,他也許久都沒有回神。
陶蘇白倒是先炸了起來,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搖晃:“什麼情況,遲漾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扔你身上的?寶兒,你跟他認識?”
謝阮被他晃得坐不穩,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既說不出認識,也不能說不認識。
下半場已經又重新開始了,他低頭看着手裡的運動衣外套,仿佛還能摸得到遲漾留在上面的體溫,雙手不自覺用力攥緊。
比賽結束,遲漾他們隊以壓倒性的比分完勝,隊友們擊掌慶祝,觀衆們也一本滿足。
有幾個女生上去給他們送水和毛巾,雖然遲漾氣質過于疏離高冷不好接近,但往他那邊走的人還是居多。
結局當然隻有一個,被禮貌拒絕。
謝阮已經把遲漾的衣服整齊疊好,放到旁邊的座位上打算離開,起身時卻被陶蘇白直接摁住肩膀。
他疑惑扭頭,看到陶蘇白一個勁沖他眨眼,又用下巴往前擡着示意。
謝阮轉身,看到遲漾向他走來的身影。
陶蘇白拍拍他的手臂,留下一個“回去再好好招來”的騷氣眼神,然後便迅速開溜。
他攔都攔不住,另外兩個室友就也都跟着沒了蹤影。
謝阮:“……”
不給他留多餘一秒思考的時間,遲漾已經走到他身邊,在隔壁的空位坐下。
周圍的人大部分都已經離開了,逐漸安靜下來的氛圍中,謝阮的緊張和局促也愈發不能被忽略。
他先是習慣性摸了摸臉上的眼鏡,又把那件外套拿起來遞給身旁的人。
遲漾隻是垂眸瞥了眼,身體向後閑散一靠:“好渴。”
謝阮愣了愣。
遲漾長指在腿上輕敲,狀似隻是在自言自語:“打了半天球,熱得要死,結果連瓶水都沒得喝。”
謝阮:“……”
剛才明明看到那麼多人排隊給他送水,不是他自己一瓶都沒接嗎。
猶豫幾秒,看身旁的人實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謝阮隻好從自己書包裡拿出一瓶水遞給他。
“這是我喝過的,你要是介……”
另一邊遲漾倒是一秒都沒有客氣,已經毫不猶豫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
喝完擡手在唇邊抹了下,垂頭看着他:“你剛才說什麼?”
謝阮微抿抿嘴唇,搖頭:“沒什麼。”
遲漾不在意的“哼”了聲,把水還給他。
謝阮接過水瓶,眼前全都是剛才遲漾的嘴唇含住瓶口時的畫面,耳朵忽然有些發燙。
“剛才的比賽怎麼樣?”
遲漾突然又開口問。
謝阮手指在瓶身上摩挲,想起遲漾在球場上的表現,由衷稱贊:“很精彩,你打球很厲害。”
遲漾似乎對這種誇贊早就已經聽膩了,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側身望着他:“看得還算開心?”
謝阮用力點點頭:“開心的。”
“那請我吃頓飯吧。”
謝阮“啊?”一聲,顯然對這種沒一點征兆的走向反應不過來。
遲漾單手撐着下巴:“這場比賽是為了你打的,我在場上跑來跑去那麼辛苦,不給我一點獎勵嗎。”
謝阮的嘴巴不自覺微微張大,壓根沒想到遲漾會說出這種話。
什麼叫比賽是為了他打的,沒記錯的話,昨天明明是他單方面邀請自己過來看的吧。
幾年不見,遲漾的性格似乎有些變化。
即使抛開過去不談,眼前這個有些霸道的人又哪裡有學校傳聞中那個所謂天之驕子半分的高冷模樣。
不僅不高冷,反而感覺他還挺纏人的。
謝阮肚子裡有一堆話,最終還是強忍着一句都沒有說。
瞥一眼旁邊慵懶倚着靠背的人,歎口氣說:“隻能請學校附近的小餐館。”
遲漾偏頭,一雙黑眸淡淡看着他。
謝阮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怎,怎麼了?”
遲漾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突然擡起大手蓋在他頭頂拍拍:“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乖。”
他用的力氣其實并不重,反而相當輕柔,像撸什麼小動物似的,掌心的溫度穿透發絲,頭皮感到陣陣微弱的酥麻,謝阮不自覺握緊雙手,鏡片後細密的長睫低垂,在心底無聲回答。
有的。
雖然他可能早就已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