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他說。
鐘心柔的呼吸慢慢平複,她摟住他的脖子,好像要将他揉進身體才能相信他的話。親吻輕柔地落在她皮膚各處,她擡頭望着天花闆,渴望這一夜快點過去,又希望明天慢些到來。
“張思儉……”她顫聲呼喚,眼睛一動不動盯着上方。
“嗯?”
“你看——”鐘心柔伸出手指指着頭頂,然而張思儉沒有擡頭,繼續着自己的動作。鐘心柔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她總覺得天花闆在動。
它突然變成了波濤起伏的海面,有規律地激起一個個浪花。
她揉揉眼睛,确定了不是頭暈,牆體忽然變得像皮膚一樣有張力,而裡面貌似有什麼活物在掙紮着妄圖鑽出。
鐘心柔聽見了牆皮破裂的聲音,密密麻麻,如無數螞蟻鑽進她的五髒六腑。
“我說真的,你看,張……”她被那個詭異的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直到低頭,才發現剛剛在自己身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驚鳥似的從床上彈起,鐘心柔的精神防線緊繃得快到極限,她抱緊雙腿,警惕地盯着身處的這個黑盒子,房間空蕩蕩,除了自己以外什麼都不存在。啊,還有——她慢慢擡頭,望向了天花闆。
“鐘心柔!你怎麼了?”
她的神志被張思儉搖回了身體。
艱難睜開眼的一瞬間,呼吸回到身體。
“你昏過去了知不知道?”
貌似是第一次看見張思儉這樣焦急的神情,但左臉火辣辣的感覺讓她懷疑他公報私仇。
“你扇我幹嘛?”她坐在地上,說話都沒力氣,但是看她睜開了眼,張思儉還是松了口氣。“當然是救人啊,命重要還是臉重要。”
這個問題她不想回答,她腦袋一歪,又要昏迷了似的。
“我說說而已的,你别真死啊。”
張思儉見狀直接将她抱了起來。
在徹底昏過去前,鐘心柔撐着最後一點力氣攥住了張思儉的衛衣袖子,問:“你愛我嗎?”然後成功看到他臉上呈現一種精彩紛呈的色彩變換,準确來說,那是一副吃了屎一樣的表情。
“你能說點有營養有價值有内涵的話嗎?要交代遺言至少也有點創新性吧,别這麼掉價好不好。”
很好,看來夢中夢真的結束了,鐘心柔放心地暈了過去。
對于張思凡來說,這本該是一個平常的下午,如果不是聽到那陣吵嚷。
他剛好奇地湊近就看見張思儉抱着鐘心柔從房子裡奔出,那頭長長的黑發幾乎垂在地上,讓他不免緊張起來。
見他跟着坐上車,張思儉也沒功夫說什麼,反倒是張思凡一直追問:“怎麼會忽然暈倒呢,不是上午還好好的?”
這問題張思儉自然無法回答。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醫生。”
“生命體征正常,應該隻是浴室空氣不流通導緻的短暫休克。”醫生這樣說到。
繳完費回到病房,剛好看見張思凡靠在外面,張思儉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沒什麼大事,我在這兒就行,你先回家吧。”
不放心地瞧瞧病房門,張思凡道:“回去也是一個人,在哪待着不是待着,兩個人守着肯定比一個人要安心。”
張思凡說話向來這樣,語氣平淡地把對方的嘴堵住。
他眼睛皺了皺,微微含笑看着張思凡安靜的側臉。“哥,你相信醫生說的話嗎?”他這話沒頭沒腦的,張思凡擡眼,不知是什麼意思。
張思儉就不再遮掩,一副不屑的語氣:“來這兒的第一天鐘心柔就和我說浴缸裡有東西,還說覺得家裡不太幹淨。不知道是我從小在家裡長大的緣故嗎,我是沒感覺喽,所以想請教你一下,之前有沒有哪一任嫂子有過這種情況?”
張思凡透明的睫毛依稀顫抖了一下,沒持續半秒就笑着說:“我和她們都很疏遠,這些事你應該比我清楚。”
“有嗎?”張思儉惺惺作态地捏捏下巴:“哥,我看你還沒恢複好吧,尤其是記憶力這方面,怎麼感覺你不如沒出事之前腦袋清楚了?”
“嗯,你說得對,現在确實經常感覺精神恍惚。”他沒有和張思儉計較,隻是順着他的話調侃自己:“不過幸好當初不小心磕到的是頭,四肢百骸還是健康的,還能正常行走,也隻用做個開顱手術而已。”
“哥也覺得是開顱手術的功勞?”張思儉不依不饒,有種看不到張思凡生氣不罷休的感覺。
張思凡那副無懈可擊的表情終于有了松動,然而不等他說話,病房門就開了。醫生和護士從裡面出來,說:“病人已經醒了,把點滴打完就能出院了。”
聽聞他的話張思儉就顧不上張思凡回沒回答,急不可耐地沖了進去。
小時候鐘心柔很喜歡來醫院,别人都覺得她奇怪,醫院到處是生老病死的無奈,為什麼喜歡去醫院呢?不過她沒想得那麼複雜,隻是因為喜歡消毒水的味道,僅此而已。
那味道鑽入鼻腔,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