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屋内黑煙缭繞,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她轉而撞向那扇和客廳相連的白色木門。
“嘭!”她沒有收着力氣,隻一下就撞破了,沒有一絲猶豫地從地上爬起,鐘心柔朝着聲音的來源跑去。
她是很怕火的,激烈的紅光随時可能吞噬掉生命,危險無處不在,不知什麼時候頭頂就會有某個燒爛的結構砸得她一命嗚呼,口鼻處軟布的水分也幾乎揮發完,她胸腔一鼓一鼓,像一條瀕死的魚。
可她沒有别的選擇。
奔上二樓時,甚至沒有機會感謝自己命大,她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本該是床的地方被清空,一個純手工制作的黑色“祭台”擺在中間,簡易的紙闆和膠水黏成了一個既不像青蛙也不像蜘蛛卻四足着地的生物,兩隻血淋淋的大眼一眨不眨盯着鐘心柔,而哭聲正是從它緊閉的口中傳來。
雙手被捆的任怡暈在一邊,不知是因為窒息而休克還是被女兒的慘狀吓暈的,但鐘心柔現在沒有時間去想了。
“任怡!醒醒!咳……任怡——”她一邊盡力呼喚,一邊用刀劃開紙闆,距離丫丫越來越近,然而她的眼前越來越模糊。
這樣下去她們都會死的。
看到丫丫的一瞬間,鐘心柔二話不說抱着她離開,如果帶上任怡三個人全都出不去。
她用出吃奶的勁狂奔,可是火勢越來越大,體力也趨近于零,鐘心柔一隻手抱着丫丫都有些力不從心,身體上的燒傷更是在這時刺激着她的神經。
卯足了一口氣,憋得眼淚一鼓一鼓往外溢,她完全沒有力氣,腿軟成了爛泥,但硬是憑着求生欲挪到了門口。
馬上就能出去了。
她哭了,費勁巴拉到門把手,按到底,什麼都沒有發生。
門推不動,怎麼都推不動。
既然楊馳要她陪葬,怎麼可能會給她任何生的機會。鐘心柔崩潰了,用出最後的力氣罵了他一句。“楊馳你個傻屌。”
原來她還高估了自己,她隻是個陪葬的,陪着丫丫葬身火海。
活都沒活痛快,死還死得這麼憋屈。手腕漸漸沒了力氣,她癱坐在地上,捂着口鼻的那隻手緩緩下滑,丫丫的哭聲也越來越微弱,直到什麼都聽不到,世界陷入一片寂靜。
在失去意識之前,鐘心柔感覺周圍有一群吵鬧聲,一些人喊着什麼,叫着什麼,腳步踏在地上,似乎還有人拖動了她的身體,又有人問她什麼問題。
可是她實在太困、太累了,根本沒有力氣回答,唯一記住的就是一個女人在她耳邊說:“别害怕,我們是警察。”
昏迷是一種不負責任的逃避,他人為此抓心撓肝忙忙碌碌,外界怎樣紛擾混亂都打擾不了想要一覺睡到死的心情。
别人除了每天站在病床前幹瞪眼什麼也做不了,對于床上躺着的人來說,頗有種“我就擺爛你能奈我何”的小人得志之感,大不了就是個死,反正連痛苦都感知不到。
“她再不醒我就要暈了。”鐘心柔昏了四天,李晟甯日日都來看望,比張思儉還要心急。
“你可得說到做到。”
她剜了他一眼,不像在看自己孩子,倒像在看仇人。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拉扯到現在已經算仁至義盡!”
張思儉百無聊賴:“你又來了。算我謝謝你了,行了嗎?”
“你這什麼态度?”
李晟甯提高了音量,大聲喊到。
吵死了。
如果能一輩子睡過去也就是一睜眼一閉眼的事兒,可是偏偏有人不讓她如意,生在什麼人家順不了自己的意,怎麼死都由不得自己。
“吵……”
如果鐘心柔有意識,一定會裝沒聽見,她不願意醒來,誰也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但忍受不下去的是她的潛意識。
可她好像又做錯了選擇,安靜了沒有兩秒,周圍又亂哄哄的,比剛剛還要吵,吵得她心跳如鼓,頭昏腦脹,似乎再不睜開眼就會被這些萦繞在耳邊的嘈雜折磨到七竅流血而死。
那也太慘了吧。
懵懂地掀起沉重的眼皮,純白色的陳設就是她想象裡天堂的樣子——是的,鐘心柔一直堅定認為自己死後一定會上天堂的,可是天堂哪來的張思儉?
“你……”
“你吓死我了。”
他一隻手覆上她的雙眼,把她準備說出的埋怨的話堵在喉間,鐘心柔還以為他要做什麼,沒想到他隻是幫她捋了捋頭發,視野很快開闊,那張熟悉的臉變得有些委屈。
躺在床上的是她,他有什麼可被吓死的。她正打算出言安慰兩句,但口幹舌燥,口腔内生了很多泡,一動就痛得呲牙咧嘴。
恰巧張思儉也不需要她的安慰,他揪住她的耳垂,不看眼神的話,表情多少有點惡狠狠的意味:“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暈過去的時候在想什麼。”
鐘心柔:她想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