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35床怎麼樣了?”一位年輕的小護士從走廊盡頭跑過來,着急問。
護士站裡坐着兩位護士,三個人頭湊在一起,稍稍交換情報,“昨天淩晨兩點送來的,燒到40℃,降溫退燒弄到三點多,現在大概還沒醒。”
“哎,那事是不是真的?他真退團了?Favola是現在最火的男團了,我身邊一堆姐妹都是粉絲。”
年輕小護士一臉愁容,盯着黑眼圈說:“不知道,我昨天在演唱會現場,Favola唱最後一首歌的時候,消息突然就爆出來了,到現在經紀公司都沒解釋,我愁得一晚上沒睡着一直在刷微博。”
“我覺得不能,他退團根本沒好處。”
“不一定,他身上那件事前段時間鬧得挺大的,有些腦殘粉鬧着讓他退團,還去公司舉牌示威過。”
“啊?真的……”
在寂靜的走廊中,三人的聲音壓的極低,樓梯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身材高挑的身影出現在拐角。
他帶着墨鏡,穿着黑色立領長風衣,隻露出挺直的鼻梁,背景是玻璃窗外将亮未亮的深藍色夜色,生人勿近的氣息像是來自黑夜的死神。
路過護士站時衣擺帶起一陣雪松味道的風。
三位護士齊刷刷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喃喃說:“傅安書……”
正在這時,一位30多歲的男性跟着他一路小跑過來,累得撐着護士站前的桌子喘氣,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上氣不接下氣說:“許、許昭野,我們、來看看、看他……”
這位正是Favola的經紀人之一——杜林。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走廊上突然的開門又關門聲打斷,傅安書已經進了病房,杜林一拍大腿,愁道:“都是祖宗!”
關門聲吵醒了本就沒睡安穩的病人,病床上,許昭野緩緩睜開眼,看見傅安書站在門口的身影,“……你來幹什麼?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許昭野看起來很虛弱,手背上覆蓋着打吊針留下的膠帶,剛說了一句話額頭上就起了一層汗,可說出的話依舊是那麼、那麼的傷人。
傅安書透過墨鏡盯着他,好像從來不認識他一樣,張了張嘴,啞着嗓子問:“為什麼?”
許昭野平靜說:“你問什麼?為什麼退團?還是為什麼分手?”
傅安書沒說話,許昭野是如此輕描淡寫,就像是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一樣。
許昭野看着天花闆,很慎重地回答道:“因為沒那麼喜歡,比起我不擅長的唱歌,不感興趣的舞蹈,演戲才是我想為之奉獻的事業。”
在這一刻,傅安書無比慶幸在出門前他臨時戴上了一副墨鏡,被人當垃圾一樣甩了還要掉眼淚的話,真是太丢人了。
可他還是忍不住問:“那我呢?”
許昭野轉過頭看他,神色沒有一分波動,沒有愧疚沒有哀傷,當然也沒有愛,平淡着說:“……你也一樣。”
這句話像是一把格外鋒利的刀,瞬間把傅安書的希望殺個粉碎。
他清晰地意識到許昭野不會回心轉意,可被放棄的他隻得到一句潦草的解釋,這根本不能解釋為什麼許昭野答應和他在一起,卻又在七天後甩了他。
傅安書走到病床前,空蕩蕩的房間裡回蕩着他的腳步聲。
躺在病床上的許昭野看到他藏在衣兜裡顫抖的手臂,那細小的震動像刺一樣,紮得許昭野移開了眼。
傅安書深吸了一口氣,啞着嗓子問:“是因為你父親的事?”
他哭了。
許昭野确信,他太了解傅安書,他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他向來是驕傲的,可也有脆弱的時候,許多人大概都以為他不會哭,可許昭野見過。
“不是。”被單下的手指尖狠狠掐住手掌心。
“我說過要和你一起走的。”傅安書緩緩蹲下身,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蜷縮在病床前,看起來非常憋屈,“如果你不想留在這,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墨鏡下一滴淚滑過,從臉頰到下颚線,最後落在許昭野的手背上,燙得他一抖。
“我不需要,傅安書。”許昭野格外冷靜,“離開Favola對你自己沒有好處,對Favola也沒有好處。”
傅安書問:“那對你呢?”
許昭野眉心一跳,張了張嘴,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把這句話說出來,他深吸一口氣,說:“……累贅。”
他知道說什麼話能擊垮傅安書的自尊心,事已至此,藕斷絲連的糾纏對兩個人都沒有好處,這場鬧劇他隻期待早點結束。
果然,聽到這句話,傅安書站起身,嗤嗤地笑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大,回音撞在牆壁上碎成冰碴。
“許昭野啊,許昭野,許昭野。”
傅安書每叫一聲,許昭野的眼眶就紅一分,他愣愣盯着天花闆,連眼睛都不敢眨,在心裡哀求,求你了,老天,早點結束吧。
某個時刻,笑聲戛然而止。
傅安書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摔門而去——
他說:“你夠狠,算我瞎了眼,我輸了,我認了,不過你昨天說到此為止我覺得大可不必,我們也不算開始過。”
病房裡恢複了安靜,許昭野翻過身,将臉深深埋進被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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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會死麼……”
夜晚八點的安京市,坐落于最繁華地界的時代廣場人潮洶湧。
廣場中央的大屏上播放着最近爆火的一首歌,《月光漫過》的MV,演唱者是位超頂流偶像——傅安書。
大量粉絲聚集在大屏前,屏幕中的傅安書在月色下邊唱邊跳,極具誘惑力的台風,特别的聲線。
粉絲随着MV中他的每一個動作爆發出一陣陣驚呼,廣場不得不調來更多保安維護秩序。
駕駛座位的小原面對10分鐘沒走動100米的車,歎了口氣,“太堵了,這裡明天有活動,粉絲們為了占個好位置提前一天就到了,哥,你先休息一會兒吧,對了,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許昭野穿了件寬松的連帽衛衣,大半張臉藏在兜帽的陰影中,露出有些蒼白的嘴唇,聞言将視線從窗外收回來,輕聲說了句:“沒什麼。”
“哥,你都在劇組連軸轉三個月了,這次回來得這麼急,上飛機前還發着高燒呢,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退燒藥起沒起效果?不行的話我們要去醫院了。”小原轉過頭一臉擔心地問。
許昭野用拇指摩挲着安全帶金屬扣,身體陷入後座座椅中,輕輕閉上眼睛,“退燒了别擔心,我睡一會兒,到了叫我。”
汽車逐漸駛離繁華的街道,小原徹底安靜下來,他一畢業就跟在許昭野身邊做助理,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走到今天的不易。
那時候他剛剛退團,面對許多團粉的抵制和大量代言的流失,3個月沒有合适的工作。
再不好過的日子如今也過來了。
現在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大明星,有着不亞于傅安書的流量和25歲就拿到金像獎影帝的成就。
當今娛樂圈最有商業價值的明星,許昭野名列前茅,有許多人的喜愛和大量的财富,可小原不知道他為什麼總這麼拼,甚至一天都不願意停下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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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隐閣高級會所,共52層,位于CBD核心區,外立面是單向鍍膜玻璃,從地面仰望如同一塊拔地而起的黑色玄武岩。
夜風卷着落葉擦過旋轉門,像某種無聲的警告。
許昭野從VIP通道直達30層,他是被公司老闆任欽叫回來的,一場飯局一定要他參加,有位來自港城的投資人要介紹給他認識。
這種性質的聚會他向來不喜歡,可任欽對他不錯。
自從許昭野退團後,直接加入了任欽的公司。任欽是演員轉資本的代表,他簽下許昭野後,把所有的資源都砸在了他的身上,這也變相成就了許昭野的影帝之路。
時間不足,他要趕淩晨5點的飛機會回劇組,隻能在車裡匆匆換了一身造型師準備好的白色西裝。
動作匆忙間領口别針突然紮進鎖骨,他沒時間處理,隻能放任那點刺痛蔓延。
不知怎麼回事,任欽的電話打不通,小原正在和會所應侍生溝通。
許昭野閉着眼坐靠在大廳沙發上,沙發皮革黏着後頸,像塊正在融化的太妃糖,腦袋昏昏沉沉的,大概是退燒藥沒起效果,這樣下去,真要去醫院了。
想到醫院,許昭野又再次聯想到那個問題——會死麼?
前兩天,網上小範圍爆料出傅安書在私人醫院的腫瘤科就診,消息很快被壓下去,沒掀起太大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