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撲簌簌抖動,傅安書在備忘錄裡輸入這三個字。光标一下一下閃爍,他想起那晚舞台追光燈裡翻飛的白色水袖,仿佛能聽到衣袂破空聲裹挾着劍鐵铮鳴。
杜林拍了拍手,激動到臉色發紅,“我說怎麼沒找到,許昭野,這名字不錯,完美!叫王磊的話将來出道還得改個藝名,不然不好吸粉。”
傅安書将手機揣進兜裡,毫無愛心地打擊道:“你高興得太早了。”
一周後的暴雨天,杜林渾身濕透闖進來,發梢不斷低落水珠,像被暴雨打蔫了的茄子。
周飏活動着僵硬的手腕,問:“還沒找到?”
杜林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歎了口氣:“找到了,但他把我拒了。"
呂淩晨正在倒立,血液倒流面色通紅表情猙獰,吭吭哧哧說:“傅哥真沒說錯,不過,為什麼啊?”
“他沒說。”杜林顯然非常受挫,“隻警告我不要再去找他,不然要打我一頓。”
“哈哈哈哈哈。”呂淩晨大笑出聲,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地闆上,邊拍地闆邊說:“很有個性啊。”
杜林突然抓起擱在置物架上的擴音器,大喊道:“我不會放棄的!”
電流刺耳的嗡鳴聲驚得周飏和呂淩晨霎時捂住耳朵。
杜林舉起一隻手攥成拳頭,像一尊前進的自由女神像,“我看人的眼光不會差,他一定會紅!啊不!你們一定會紅!”
傅安書躺在沙發上被吓得身體一抖,耳機滑落頸間,白色耳機線糾纏在鎖骨凹陷處,随後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說:“随你。”
“不信我能把他簽下來?要不要打賭?”杜林單手叉腰,舉着麥克問:“小傅,嗯?敢打賭嗎?”
聽到他的提問,傅安書眼珠滾動兩下,突然睜開眼睛。
接下來的三個月,舞蹈室三人天天被杜林投喂,他總帶着從不同地方打包的飯菜,有次呂淩晨從他外套口袋摸出了醫院挂号單,這家夥喪心病狂到跟蹤人家到了醫院。
當杜林開始按時出現在練習室且一臉垂頭喪氣時,呂淩晨自信已經預測到了這場賭局的結局,咬着吸管對周飏耳語:“呦吼,看起來傅哥要赢了。”
傅安書顯然更加胸有成竹,一點都不着急找杜林兌現賭約。
誰也沒料到變故發生在一個春天雨後的黃昏,許昭野推門帶來清涼的風,他穿着一身藍白校服背着雙肩包,少年清瘦但姿态挺拔,像柄未出鞘的劍。
杜林殷勤接過他滴水的雨傘,笑呵呵介紹道:“這是公司的舞蹈練習室,這三位分别是周飏、呂淩晨、傅安書。”
許昭野面無表情,微微颔首。
呂淩晨第一次見到他,确實長得很帥,非常幹淨的氣質,抑制着小激動問:“你要加入我們嗎?”
許昭野:“還在……”考慮中。
他目光掃過牆上貼滿的表演照片,某張抓拍裡傅安書騰空的瞬間像隻翺翔的黑鷹。但動作些許僵硬,不夠舒展,看來相比跳舞來說,他更适合唱歌。
杜林笑嘻嘻說:“八九不離十啦,終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小許被我的誠意感動,小傅,乖乖認輸吧。”
許昭野微微挑眉,“什麼認輸?”
杜林解釋說:“就是小傅不相信你會簽約,我相信你會簽約,所以我們倆打了個賭。”
許昭野:“賭什麼?”
呂淩晨搶先回答道:“承包一個月的衛生,外加讓出居住在宿舍單人間的權利。”
許昭野看向傅安書,對方正對着鏡子慢斯條理整理頭發。
“别高興得太早。”傅安書扣上棒球帽,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人家還沒有答應你,所以我還不算輸。”
杜林斜靠在牆上,“你想耍賴?”
“沒有。”傅安書拿起椅子上的黑色衛衣外套,“但你問問他,要答應嗎?”
許昭野沒說話,微微眯起眼睛,眼睑下的小痣藏進皮膚裡,他最讨厭其他人自以為是很了解自己。
杜林害怕把好不容易招來的人逼走了,拍着許昭野安慰說:“沒事不急,你慢慢考慮。”
傅安書嗤笑一聲,像笃是定了答案,懶洋洋說:“先去吃飯了。”
雨過天晴,推門而出時他看到走廊窗戶被橙紅色的天空鋪滿,城市中極其罕見的彩虹從天邊的盡頭延展而出,而盡頭,仿佛就在腳下。
在這樣溫暖的場景下,許昭野聲音清冷如冬夜冰棱,淡淡道:“我答應,你輸了。”
黃昏是另一種形式的朝陽。
4月10日的電子鐘跳轉時分,沒有人注意到傅安書緩緩勾起的嘴角。
也沒人會知道,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許昭野的生活發生了怎樣的巨變,才使他心态改變,從一開始拒絕到如今的接受。
許昭野從不認輸,也不願意示弱。
故意讓别人誤以為他反複的決策隻是少年心性不定而已。
最後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好像賭氣一樣的話——“我答應,你輸了。”
從那時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