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彌漫着陰冷的陳舊的味道,傅安書斜倚在黑色邁巴赫車門邊,白色襯衫領口散開兩粒紐扣露出鎖骨,擺擺手說:“等下見。”
管潇予心說誰跟你等下見,他們兩個一個老師一個學生,你都畢業幾年了,穿得嫩就想混進去?
行駛在路上,管潇予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不斷敲擊着,看起來憤憤的模樣。
許昭野目光掠過駕駛座上管潇予繃緊的下颚線,“你不喜歡他。”
管潇予用力踩下油門:“談不上。”
許昭野:“……”明明看起來就很生氣。
管潇予目視前方:“我隻是覺得他對你不是真心的,既然那麼喜歡為什麼五年的時間都不來找你。”
許昭野低笑一聲,“分手了為什麼要找,誰都是有自尊心的。”
管潇予一臉不贊同,“自尊心哪有喜歡的人重要,當初誇下海口要和你一起退出,結果最後不還是這樣,後果都是你來承擔,他呢?事業平坦星途坦蕩,兩個人談戀愛卻永遠是你在遷就他保護他。”
關于管潇予的問題——他們為什麼五年後他們才有交集,是因為傅安書生病,而管潇予并不知道生病的消息,許昭野也不能解釋。
許昭野搖搖頭,指甲無意識扣着身前的安全帶,“我沒有保護他,隻是當時的情況我退出是最好的選擇,他又沒做錯什麼,沒必要和我一起承擔。”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傅安書退出了,Favola怎麼辦?你倆都走了,剩下的三個人怎麼辦?你要考慮的人未免太多,你怎麼沒想想,你退出了你自己怎麼辦?”管潇予像機關槍一樣輸出,尾音突然拔高,“我剛認識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不良少年那種類型的,誰知道簡直表裡不一!”
早高峰的車流宛如凝滞的鋼鐵洪流,壓抑到空氣都沉悶,許昭野沒說話,靜靜地看着前方車的後尾燈。
管潇予再次踩下刹車:“我不說了,反正和他的事你要慎重,傅安書那個人做事随心所欲隻憑心情,精神狀态不穩定,報複心又強,如今年紀上去顔值也下降了,你的事業好不容易用了幾年的時間才回到正軌,别再栽了。”
管潇予找準機會狠狠地說了幾句傅安書的壞話。
許昭野笑了笑,“他粉絲知道你這麼說,肯定會給你寄刀片的。”
“我跟你說的你都沒聽進去。”管潇予重重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你喜歡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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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野讓傅安書的賭局輸掉了,他沒想到自己也同樣承擔了後果。
為了節省房租,許昭野把租的房子退了,住進了公司提供的免費宿舍。
原本宿舍裡杜林和傅安書各住一間單人間,周飏和呂淩晨住在一間,還有一間卧室堆放了許多雜物。
正常情況下,将堆滿雜物的卧室收拾收拾,許昭野直接住進去就好。
但現在傅安書輸了,讓出住單人間的權利,三個單間變成杜林、呂淩晨和周飏,剩下一間卧室,許昭野隻能和傅安書合住。
提着行李箱,站在傅安書卧室面前的許昭野恨不得一巴掌抽死當時的自己,啊不對,應該抽死傅安書,誰讓他非和杜林打什麼賭。
房間很大,被朝陽浸染成暖色,三十平米的空間裡,那張直徑三米的矮床如同沉睡的巨獸匍匐在地,真絲床單在夕陽下泛着粼粼波光。
牆角立式麥克風在陽光下折射出金屬特有的光芒,桌子上散落的樂譜被穿堂風掀起,露出扉頁狂草簽名的‘傅’字。
這完全就是傅安書的專屬私人空間。
許昭野轉身就走,“我還是住客廳。”
杜林連忙攔住他,“住客廳很不方便的,另外三個人有時練舞會很晚從公司回來,會打擾你休息,你就住這間,小傅已經同意了。”
正在這時,傅安書頂着頭未擦幹的短發走出浴室,繞過許昭野進了屋,動作間水滴甩在許昭野手臂上。
杜林一手推着許昭野的行李箱,一手拉着許昭野的手腕,強行把人拖進了屋,指了指房間的構造說:“給你買的床還在路上,到時候你的床放在靠牆這邊,小傅的床放在靠窗這邊,不過小許你理解一下,你的床沒有太大隻是個單人床,如果再放一個像小傅這樣大的床,房間裡就沒有活動的空間了。”
許昭野現在都沒想象出來這麼大的床墊是怎麼運上來的,點點頭說:“單人床就夠了。”
杜林滿意地點點頭,“完美,不過呢,床和床墊還有一周多才能送過來,這一段日子隻能委屈你們兩個先住在一起,反正小傅的床也夠大嘛。”
許昭野:“啊?!”
傅安書:“什麼?!”
兩道聲音在凝滞的空氣中相撞。
許昭野:“我還是睡客廳。”
傅安書:“你怎麼沒和我提前說?”
兩道聲音再次重疊。
許昭野喉間溢出聲短促的氣音:“客廳。”
傅安書指尖的毛巾突然收緊:“你不願意?”
仿佛不停息的荒誕的二重唱。
許昭野選擇閉麥。
“你知道我這個床墊有多貴嗎?”傅安書突然擡腳踢了踢床沿,堆疊的羽毛枕應聲塌陷,仿佛在替主人發出無聲抗議,“有這麼好的機會體驗一下,你都不知珍惜。”
仿佛他的床墊受了天大的委屈。
許昭野無法和他進行下去如此幼稚的對話。
杜林打圓場,“好了好了,小傅同意了,小許你就睡在這裡,地方這麼大,半夜翻個身都碰不到一起的。”
傅安書一邊受不了别人嫌棄自己的床墊,一邊和别人共睡有點不習慣,對于杜林的操作想起就來氣,“什麼地方買的床和床墊需要一周才能到啊?”
“嘿嘿嘿。”杜林撓撓頭,“網上訂購,佛山發貨,我們資金有限,得省着點用。”
進來的第一天就要和其他三個人一起進行舞蹈訓練。雖然他是舞蹈專業,但學的是古典舞,而他們現在練的算是流行舞。
說不上吃力,但也确實沒有另外三人熟練,把四個躍動的身影被燈光拓印在地闆上。
許昭野後頸滲出的汗珠,滾進黑色工字背心裡,古典舞養成的動作習慣正與電子節拍艱難磨合。
他瞥見旁邊呂淩晨的wave像流動的綢緞,周飏的poping精準如機械,而本該站在左側的傅安書剛剛就消失了。
休息間隙,許昭野倚着把杆擰開礦泉水,透過窗戶瞥見樓下車燈閃爍,傅安書站在保時捷副駕駛車窗,車窗露出半張熟悉的側臉——是那個姓白的。
又去哪個會所了。
許昭野将礦泉水中的水喝盡,轉身把音樂調高兩格,繼續訓練。
晚上八點訓練結束,其他兩人回了宿舍,許昭野還留在訓練場館内跟着視頻一起糾正動作。
他的性格一直以來都是事情隻要做了就把它做好,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那就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又練了兩個小時,舞蹈基本上完成了90%,今天的目标差不多達到了,但許昭野還是不想回去和傅安書睡在一張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