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餘頭的面容映入眼簾,雙眼緊緊閉着,眉頭舒展,仿佛隻是陷入了往日那般深沉的夢鄉。
隻是,那曾經帶着溫度、會回應她呼喚的身軀,此刻卻冰冷僵硬,任她聲聲呼喚,都再無半點回應。
她想不明白,昨日還與她有說有笑、叮囑她天冷添衣的父親,今日怎就陰陽兩隔,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軀體。
這時,祝勉匆匆趕來,他神色凝重,眼中滿是悲憫,他看着辭蘭瘦弱的肩膀,溫聲道:“辭蘭姑娘,節哀順變。餘伯一生勤懇,為我祝府盡心盡力,我定會風風光光地安葬他,讓他入土為安。”
辭蘭卻仿若未聞,隻是緊緊握住老餘頭那粗糙不堪、布滿老繭的手,那雙手曾為她遮風擋雨,為她撐起一片小小的天地,如今卻冷得像冰。
她悲從中來,哭了幾聲後,擡起頭,紅腫的雙眼滿是質問:“我爹……他到底是怎麼死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祝勉歎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管家和下人們都退下。
待衆人散去,他才緩緩開口,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辭蘭。
當提到老餘頭被妖附身,眉心受那斬妖劍所傷時,辭蘭的目光緊緊鎖住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口中喃喃道:“被妖附身……”
話音未落,她又悲恸大哭起來。
祝念聽得心裡惶惶不安,淚水也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她快步上前,握住辭蘭的手,哽咽着安慰道:“辭蘭姑娘,餘伯若是看到你這般模樣,想必在九泉之下也會不安心的,請你相信我們,餘伯的仇我們會給你報。”
辭蘭擡起淚眼,看向祝念,聲音帶着幾分急切:“你可知是什麼妖害了我爹?”
祝念微微一怔,咬了咬嘴唇,猶豫道:“好像是蛇妖……可我也不太清楚……”
“不清楚,您又怎會知曉是蛇?”辭蘭目光如炬,緊緊盯着祝念,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啊?”祝念頓時愣住,心中慌亂不已,總不能說這一切皆是她在夢中所得的景象吧。她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作答。
辭蘭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垂下頭,目光落在老餘頭那寫滿滄桑的臉上,輕聲道:“抱歉,我不是在逼問您……”
祝勉見氣氛有些尴尬,趕忙打圓場道:“辭蘭姑娘,我們打算兩日後便為餘伯下葬,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爹是祝府的人,一切就按少爺說的辦。”辭蘭微微福身道。
祝勉微微點頭,向一旁的管家使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管家便雙手捧着一個匣子和一張紙,快步走來,恭敬道:“辭蘭姑娘,這是老餘的賣身契,如今他已離去,這契約便還給你。這些銀子,是我們祝府的一點心意,你且收下。”
辭蘭卻看也沒看那匣子一眼,徑直接過老餘頭的賣身契,她輕輕展開,目光落在“餘祥”二字上,原來他叫這個名字,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她将賣身契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懷中,而後擡起頭,看向管家,聲音清冷道:“其他的我不要。”
祝勉見狀,趕忙勸道:“辭蘭姑娘,你還是收下吧。你以後就自己一個人了,多些銀子傍身,日子也能好過些。往後若遇到什麼難處,也好有個應對。”
辭蘭卻隻是搖了搖頭,神色決然:“我不用銀子。”說罷,她向着祝勉和祝念盈盈一禮,便轉身欲走。
祝勉望着她那瘦弱卻又倔強的背影,心中一陣不忍,高聲道:“你日後若是有什麼難處,盡管來找我,我定不會袖手旁觀。”
辭蘭側過身子颔首,也就是這一轉身,她不經意間看到了站在柱廊裡的胡寐芸。
胡寐芸原本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目光淡淡地落在辭蘭身上,似在審視,又似在窺探,見辭蘭望過來,便換上嫣然的笑容向她颔首。
辭蘭卻并未回禮,隻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胡寐芸望着辭蘭離去的方向,臉上的笑容漸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奇異的、難以捉摸的笑意。
祝勉見祝念通紅的眼睛在追随着辭蘭的身影,知道她是因餘伯的去世而難過和愧疚,走上前,牽起祝念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我送你回房間罷,你這般傷心,餘伯在天之靈也會心疼的。”
祝念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沒走兩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切道:“绮香,你快把辭蘭叫住。”
绮香雖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多問,趕忙拔腿追了出去。
“哥,你扶我過去,我有話要和辭蘭說。”
祝勉沒任由她胡鬧,看向祝念:“你腿上的傷還沒好,你想說什麼,我替你去。”
祝念附在祝勉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祝勉聽後,眉頭皺得更緊了,吩咐一旁的绮紅:“帶小姐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