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寒!”
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藤蔓交織的轟鳴,穿過他模糊混沌的意識,輕輕敲擊着葉思寒的耳膜。那聲音有些焦急,有些不知所措,可又分外堅定。他從未聽傅臨川這樣稱呼自己——仿佛是在極度害怕失去之時,才脫口而出的名字。
但他沒能睜開眼,意識再次陷入昏沉。
藤蔓在蠕動,宛如活物。那些纏繞葉思寒的植物一圈圈将他包裹入繭,仿佛要将他吞噬。
三人組站在藤蔓的外圍,已無退路。
秦若嶺率先拔出了那把改造火铳,粗制的金屬槍身噴吐出劇烈的火焰,将前方的藤蔓焚毀一片,但那些東西就像永不枯竭的海潮,燒焦一層又一層新的觸須。
“它們沒完沒了!”秦若嶺咬牙低吼,拉動滑膛準備再次點燃火藥。
許一晴手持合金長刀,閃爍着冷冽寒光。她身法極快,不斷在縫隙間斬斷襲來的枝條。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一道藤蔓擦過她的肩膀,撕裂了衣袖,露出血淋淋的抓痕。她卻毫不遲疑,反手一刀,将那藤蔓切成兩截。
傅臨川站在最前方。他啟動了戰鬥服的強化模組,原本布滿劃痕的黑色外骨骼開始泛起幽藍光紋。右臂彈出近戰钛刃,左肩擡起收束能盾。他沒有任何遲疑,徑直沖進藤蔓最密集的區域。
他必須先救人。
【已到達目标位置】
【警告目标生命體征極度危險】
【病毒活性已超過安全阈值】
Noa-753在他耳中提示。
他雙刃交錯劈開攔路的藤蔓,在一處扭曲糾纏的植物中心,他終于看到了那團人形的繭——葉思寒。
但那一刻,他心底猛然一沉。
繭體外表布滿熾熱的光脈,周遭溫度高得驚人,像是病毒在體内瘋狂活躍的迹象。傅臨川毫不猶豫,躍起一刀斬斷外層藤蔓,一把将葉思寒從繭中拖出——他的皮膚滾燙如灼鐵,唇色蒼白,體溫異常。
“他發熱了。”傅臨川低聲咬牙,将葉思寒護在身後。
身後,一晴和秦若嶺也殺入中心地帶。
藤蔓如雨傾瀉而下,它們似乎察覺到人類對感染體的奪回,變得愈發瘋狂。密集的根須從地底噴出,樹幹粗細的藤條橫掃空氣,将整片樹林的枝桠劈斷。
“它們好像是活的……”許一晴揮刀再斬,眼中帶着難以置信。
“我們就是在和某種意識對抗!”秦若嶺扛起火铳,點燃了腳下大片植物,但火焰蔓延速度跟不上生長的速度。
傅臨川沒有說話,他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鐵牆擋在葉思寒前方,機械護甲被劃出一道道痕迹,卻仍毫不後退。
過了許久,葉思寒終于緩緩睜開了眼。
藤蔓在瘋狂,他卻感到心頭一熱。
那是三張熟悉的面孔,隻是此刻他們身上卻是多了不少傷痕。
他喉嚨幹啞,勉強開口:“你們瘋了嗎……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為什麼還來……”
他的聲音裡帶着憤怒與震驚,還有深深的痛苦。他不是不感動,但他無法理解,為什麼明知結局,他們還要涉險?
秦若嶺率先出聲,語氣前所未有地堅定:“因為我不想再後悔了!當初你一個人離開部落,我沒有攔你……我跟我自己說,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到。但我錯了,我至少可以告訴你,你可以留下的!是我太懦弱了,連面對你的勇氣都沒有!”
他将火铳狠狠砸向地面,怒吼道:“而現在你活着,就是理由!就算你很快就會死,那又怎麼樣?隻要你現在還在,我就要拼命守住你!”
許一晴一刀斬斷藤蔓,眼眶發紅:“你總是自作主張,一聲不吭地搬走,一聲不吭地離開,一聲不吭地來送命……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們?!”
“你根本沒信任過别人!”她聲音發顫,“連我……連我這個親友,你都不肯告訴我你的決定。”
傅臨川沒有開口,他隻是默默站在葉思寒與藤蔓之間,像座山般沉默。
葉思寒怔住了。他咬緊牙:“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壓制不住病毒……我可能會害死很多人……包括你們……”
傅臨川終于轉身,看着他,目光熾熱又堅定:“那就在那天到來之前,我們一起努力壓制它。”
他緩緩跪下,将手貼在葉思寒滾燙的肩上:“留在我身邊,我向你保證……哪怕最後你會死,我也一定要讓你——作為人類死去。”
“但在那之前,你要活着!拼命活着!”
葉思寒愣愣地看着三人,他緩緩站起身,身體還有些搖晃,但眼神卻堅定了不少。
他踏步向前,雖沒有言語,傅臨川還是默契地為他掃開了障礙。
在傅臨川的護衛下,他來到前方,俯身靠在了大地上那一根粗壯的藤蔓,擡起眼看向核心處那熟悉的面孔,就像他曾經趴在姥姥的腿上沉沉睡去時一樣,嘴角揚起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共鳴激蕩,紫色的光華從他左眼中激蕩開來,沿着左臂一路攀上了藤蔓。
它們驟然靜止了一瞬,接着一陣陣紫光蕩漾開來,點燃了這片林海。藤蔓的生長速度肉眼可見地減慢,那些盤旋而來的枝條像是聽從了召喚,開始停滞不前。
“姥姥……”他在心裡輕聲道,望向那些扭動如蛇的植物深處,那張熟悉的面孔微微露出——仍保留着人類特征,卻早已被藤蔓覆蓋,耳邊好像還能聽見從她口中唱出的搖籃曲。
“再見。”沉醉于心中的歌謠,他緩緩閉上眼。
傅臨川雖驚訝于眼前的景象,但畢竟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當即判斷眼前的局勢,來到核心處。
拔出長刀,蓄力一擊,直刺入那隐藏在植物之中的異化核心。确認刺中要害後他跑回到葉思寒身旁,以防止這個生物做出最後的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