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看到，身後的人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傅臨川其實早在他靠近時就醒了。

他聽見那陣輕微的呼吸聲一步步靠近，感受到指尖落在臉上的溫度，幾乎是壓抑着心跳忍耐着不動——就怕一動，夢就碎了。

他聽見那句：“也沒剩多少時間了吧。”

聽見他自嘲的輕笑，聽見他又一次退了回去。

他想伸手，卻還是遲了一拍。

直到那抹光亮完全藏進黑暗裡，他才在心底低低歎了一口氣，緩緩翻了個身。

動作輕得幾乎沒有聲響，像夜色裡一尾潛行的影子，他緩緩靠近，伸出手，從背後将葉思寒抱住。

一個不算用力的擁抱，卻帶着些不容抗拒的執拗——

像是說：“不準走。”

葉思寒頓時僵住了。

“……傅臨川？”他低聲叫了一句，沒有回應。

傅臨川的呼吸均勻平穩，貼着他後頸，像是仍沉睡未醒，剛剛隻是一個不經意的翻身。

葉思寒沒有再動。

而他閉着眼，依舊裝作熟睡的模樣，唇角卻微不可察地彎了一點。

他知道葉思寒隻會以為他是睡相太差。

他也不打算糾正。

“……我什麼都沒做。是你自己靠過來的。”他在心裡說，像在為自己的僭越辯解，又像在為某種更深的渴望悄悄留後路。

傅臨川呼吸放緩，慢慢收緊了點力道，把額頭貼上葉思寒的後頸。

——就這樣，再靠近一點。

哪怕他還是會怕，還是在逃，但現在，在這個寂靜的晚上，他還在自己的身邊，這就夠了。

兩人就這麼僵着，誰都沒有說話，隻是胸膛裡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某種鼓點，在夜間回蕩着。

清晨的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灑進來，淺淺地照亮了内部。

葉思寒醒得比傅臨川早一些。他維持着昨夜那個姿勢沒動，背後還貼着那具熟悉的體溫，微熱，沉穩，讓人舍不得抽離。

他悄悄睜開眼，在心裡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緩緩将傅臨川的手從自己腰側拿開，動作輕得幾乎沒有碰觸聲音。

但就在他快要起身時，身後那人卻突然低低地“嗯”了一聲，像是還在半夢半醒間。

葉思寒動作一滞，耳尖紅了一下，悶聲應了句：“你再睡會兒，我出去找點吃的。”

傅臨川沒說話，隻是呼吸微頓，像是剛才那一聲隻是無意識的回應。葉思寒沒敢多想，披上外套，拿起弓箭就鑽出了帳篷。

帳篷外，山林間的晨霧還未完全散去，遠處傳來幾聲鳥鳴。他深吸一口氣，讓濕潤的空氣沖散昨夜那股難以言說的悸動。

他低頭看了眼手臂上用布條遮住的那道紫色紋路，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清醒點。”他低聲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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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臨川是在葉思寒離開後睜開眼的。

他保持着原本的姿勢，仿佛那句“你再睡會兒”仍在耳邊回響。目光落在帳篷頂時，他的眼神沉靜，唇角卻似乎勾起了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但那笑很快隐沒，他坐起身，拿出随身記錄用的筆記本，走出帳篷，目光迅速掃過四周。

這是個相對封閉的山林空地，地勢稍高，适合觀察周邊環境。他登上不遠處的一個小坡，蹲下身體，撥開灌木葉，開始粗略繪制地形草圖。

他把昨晚葉思寒走來的方向标注出來，又标出淨泉花所在的水源地和瘴氣邊界。期間，他眼神偶爾會偏向林子深處——那裡葉思寒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靜靜注視了一會兒，收回目光，繼續記錄。

“别走太遠。”他低聲說，像是在叮囑，又像是在祈願。

山風吹來，拂動他耳畔的幾縷碎發。他擡起頭望着天色，神情卻漸漸變得凝重——他們必須盡快确認方向，穿過瘴氣林帶，找到南極線索的下一個支點，時間已經不太夠了……

他低下頭，又開始在地圖邊角加注符号。

而另一邊，葉思寒正穿行在林間，弓箭上弦，動作悄無聲息。他的心思卻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靜。

他走得不快，也不算高效。他甚至搞不清自己是為了獵物而來，還是隻是需要離那個人稍微遠一點，好讓腦子清醒些。

他們之間那條線，昨晚已經被某種悸動悄然撥動，像是一根弦，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