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了下來,帳篷外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幾聲蟲鳴在灌木叢中響起,轉瞬即逝。
山林的風吹得不緊不慢,從樹葉間穿過,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像低聲私語。它掠過帳篷的布面,拂動最外層的搭扣,留下幾聲微不可聞的響動。
帳篷内的空氣微涼,混雜着幹燥土壤的氣息,以及随身裝備散發出的金屬與塑料的味道——沉靜中透着些許生活的溫度。
火早已熄滅,四周沒有人聲,也無異動。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傅臨川和葉思寒兩人。
葉思寒猛地驚醒,睜開眼的瞬間,整個人仍處于緊繃狀态,汗水從額角滑落,背脊早已濕透,像是從夢境中帶出了濃重的壓迫感。
但很快,他看見另一側,那道熟悉的背影安靜地側卧着,胸膛随呼吸輕輕起伏。
帳篷不大,彼此之間距離也不遠。他甚至能聽見那熟悉的呼吸聲。
一下子,他的心緒便安定了許多。仿佛隻要傅臨川在身邊,世間便沒有什麼值得懼怕的事物。
傅臨川輕輕喘了幾聲,随後翻身仰躺下來。
天幕未曾完全閉合,月光透過方形小窗灑落進來,在帳篷内部投下一塊模糊的光影,恰好落在他臉上,映出線條分明的輪廓。
葉思寒怔怔望着他,心底泛起一種奇異的悸動。就像第一次隔着玻璃窗看見這張臉時一樣,他不自覺地伸出右手,像是出于某種頑皮的沖動,緩緩地靠近……
指尖越來越近,他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咬緊唇角。最後,隻是在傅臨川的臉頰上輕輕一點,随即像做賊般落荒而逃地轉過身。
他睜大雙眼,嘴唇撅着,大口喘息,左手死死抓住右手,胸腔劇烈起伏,卻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響。
指尖殘留着那一瞬的觸感與溫度,讓他心亂如麻。他裝作沉睡的樣子偷偷轉過身,眯起眼小心地觀察傅臨川的反應。
對方似乎毫無察覺,依舊熟睡着。
葉思寒悄悄松了口氣,又忍不住撐起身體,認真打量着那張面容。嘴角不自覺揚起了一點弧度。
銀白的月光下,傅臨川隻蓋着一條薄被,線條分明的肌肉在朦胧的光線中輪廓清晰。
他望着這樣的身影,心頭一陣燥熱。
‘睡得這麼熟的話,稍微摸一下應該沒關系吧……’他在心裡想着,手指像個調皮的小人似的悄悄往前爬。
‘不,不行!’葉思寒迅速抓住自己作亂的右手,‘這樣做了之後,你打算怎麼解釋?’
他目光落到傅臨川的手上,心裡又是一動:‘如果,隻是牽個手的話……’
雖然之前也牽過幾次,但那時都沒仔細看過。如今再看,才發現這隻手比想象中更粗糙些,指腹有薄薄的老繭。是那隻一次次将他從崩潰邊緣拉回來的手。
‘好大啊……不過也正常,畢竟個子就比我高那麼多……’他低聲嘀咕着,又注意到手腕上的圓圈,‘對了,平時那些黑色的東西,好像就是從這裡出來的吧。’
他越看越出神,笑意也更深了些。平日裡不敢直視的眼神,此刻終于放肆了一回。
‘稍微放縱一下也沒關系吧……如果他真的睡得那麼熟的話……’
一個大膽又有些越界的念頭悄然浮現。
葉思寒咽了口口水,目光緊緊盯着傅臨川的嘴角,緩緩靠近。他緊張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目光卻停在那一寸柔軟的輪廓上。
‘不行……我們可是朋友……’理智在腦海中掙紮。
‘朋友?你第一眼就沒把他當朋友吧。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内心吧!’另一個聲音冷靜地反駁。
‘但……萬一他醒了怎麼辦?’
‘就實話實說好了。他又不會吃了你。況且……你不是也感覺到了嗎?他也不是完全無動于衷。’
‘你……你自作多情了。’
‘我不就是你嗎?我能說出這些,不就說明你已經知道了嗎?’
‘我、我才沒有!别亂說!’
‘别再想了,再拖一會兒他就醒了。再說了,他都活了這麼多年了,總不可能還是初吻吧。如果真被發現——’
‘怎麼說?’
‘就說是風俗好了,他不會細究的。’
“這是什麼爛主意啊!”葉思寒脫口而出,猛地坐起身,立刻捂住嘴,緊張地看了傅臨川一眼。
對方還在熟睡。
“我真是個白癡。”他小聲咕哝,重新躺了回去,目光卻還是忍不住飄向傅臨川。
看着他胸膛起伏,靜谧的面容,和那層薄被下若隐若現的輪廓——
葉思寒不自覺地又靠近了幾分,手指也再次遊移起來。
卻在此刻,一道微光從他左手繃帶下透了出來,紫色的紋路悄然浮現。
他怔住,低頭看着那隻正在發光的手臂,眼神漸漸黯淡。
“差點都忘了……”他輕聲一笑,躺回到墊子上。緩緩伸直發光的手臂,卻又用右手擋住了雙眼,“也沒剩多少時間了吧。”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像個傻子一樣。”他歎了口氣,自嘲着翻了個身,背對傅臨川,将那陣閃爍的紫光一同藏進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