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岩!”
阿九像龍卷風似的撞進安岩的房間,木頭的門葉子被撞得搖搖欲墜吱嘎亂響。
安岩垂死夢中驚坐起,摟着被子裹好自己,大罵阿九有病。
這是神荼離開的第三天。
被死亡幻境困擾着的阿九在自己房間裡靜坐,她經常會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會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可她不能允許自己被困死在這種境遇裡。
分不清,那就不分了。
她可以讓自己習慣,且适應。
通過這兩天的靜坐,阿九已經可以慢慢接受每次死亡跟複活之間的交替。哪怕正在廁所拉屎,手裡的廁紙猝不及防變成三生石上摳下來的碎片,她也能做到變不改色的等待幻覺過去甚至嘗試過抓着那塊石頭擦屁股。
不過也挺煩的,阿九依然無法判斷所謂的幻覺,到底是不是幻覺。
畢竟阿九嘗試擦屁股的石頭,在幻境沒有過去之前,不論是視覺還是觸覺,石頭真的就是塊石頭。
這是神荼離開的第三天。
阿九在幻境裡看到了從來沒有在她的死亡幻境裡出現過的神荼。
于是顧不得眼前還是黃沙滿天迷人眼,阿九憑着記憶裡的位置撞進了安岩的房間。
“我後悔了。”阿九說。
僅管視線裡依然是黃泉路上的蕭條風景,但她記得小旅館裡房間床的大概位置和方向。
“什麼什麼後悔了?”安岩裹着被子很無語,“你能不能先出去!”
“安岩,我後悔了,我得找神荼去。”阿九對着記憶裡安岩的方向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她不能停留太久,這個狀态下停留太久,現在的安岩今非昔比,細緻如他會輕易發現此刻的阿九其實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
可她已經等不及幻覺褪去,一秒也不能多等。剛剛畫面裡,神荼渾身沐血的樣子,讓她肝膽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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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已經去過了以色列博物館。”緩緩走在前頭的年輕人,腰間傳來翻譯機的聲音,“你特意去看過那些數量龐大的【死海古卷】了吧。”
戈弗雷停下腳步,微微轉身,“所以,你已經發現了是嗎?”
掀起眼皮冷冷看了對方一眼,神荼并不出聲。他到達耶路撒冷的第一件事,确實是進入以色列博物館,去仔細看了收藏在其中的大量死海古卷。
結果也的确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些古卷,全部都是假的,時間最多不超過200年。
隻不過,這家夥是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行蹤?
見後頭跟着的神荼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戈弗雷便笑了笑,繼續領着依舊沉默的神荼往前走,“曆史,傳說,故事……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人類最為信賴的語言和文字,其實才是最會說謊的——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神荼意味莫名的視線輕輕從前面的年輕人身上掃過,再微微下垂。
文字會騙人。
這種說法,神荼很久以前在阿九那裡聽過一嘴。
當時覺得阿九這家夥精神狀态總是那麼領先于常人,因此也不以為意。
可是近來他所接觸到的東西,實在讓人一言難盡得很,仿佛有人在跟世界開一個巨大的玩笑,如果完全依賴于現有的文字記錄,神荼都不曉得要跳多少個坑。
說到阿九……
神荼眯了眯眼,再次看向戈弗雷的背影。
他還沒有想明白,這小子之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的複活,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那家夥的複活,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神荼回想他離開之前,不動聲色間觀察到的阿九,依舊那麼瘋瘋癫癫精神狀态遙遙領先,實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可這個奇怪的年輕人……
停下腳步,神荼沉聲開口,“她的複活,有什麼問題?”
聽到身後的男人終于開口問起這個問題,戈弗雷聳聳肩膀攤攤手,“我以為你不在乎呢。不過應該也是不怎麼在乎的,所以才沒發現吧。”
他沖神荼擠擠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我那親愛的姐姐,她回來了,可她又沒有完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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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實在很讓為父失望。”
豐紳盤腿靜坐在和陵一處墓室内,周身靈力緩緩運轉,死海海底所受的重傷正在一點一點修複,那藍色的靈光相較之前而言,似乎變得更為深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