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畢業第二年,有一次有一隻小貓趴在花壇邊睡覺,結果一個小孩子走近去拿瓶子砸它,還伸手扯它的耳朵玩,結果小貓被吓到伸手抓傷了他。”
“再然後,說是這個小孩是哪個校領導的兒子,于是那幾隻流浪貓就被學校安排人抓走了。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聽說好像都處理掉了。”
付姨詫異地張了張嘴,就連顧書遲都微微有所動容,停下了筷子來。
溫舒白輕輕歎了口氣:“我有時候也覺得,怎麼有的人就這麼自私呢,明明是那個小孩子先去招惹人家小貓的。”
畢竟她在學校那些年,從沒聽聞過小貓傷人的事。
本來就風餐露宿的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貓們哪還有心思去故意傷害人——何況都是些小孩子。
“你們那學校領導也太是非不分了,小貓也真是可憐。”
付姨在一旁憤憤不平起來。
“所以——你後來就養貓了?”
顧書遲在旁邊追問了一句,一副聽故事聽得入迷的樣子。
“嗯,我想着,流浪貓總流浪,萬一又碰到壞人呢,我能救一隻是一隻吧。”
“但我沒辦法啊,我也賺不到錢,我爸媽也不給我錢養貓,我根本養不活它。”
“所以我一直都覺得很對不起它,沒能保護好它也沒照顧好它。”
那會兒她也不過十四歲,根本沒什麼養貓能力,為了養那隻流浪貓被父母叫去門外罰站了整整一天,連飯也沒給她吃一口。
顧書遲看她的目光隐隐有所動容,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然而轉瞬又蹙起了眉來。
付姨在一旁卻聽得感動不已,伸手握住溫舒白的手來:“哎,多有愛心的小女孩啊。”
溫舒白無奈笑了笑:“本來之前還像着自己畢業了獨立了就養貓呢,結果我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
“以後會有機會的,你還多年輕啊,多闖蕩幾年攢夠了錢想養幾隻養幾隻。”
她高興地點點頭:“我的願望就是——要是我哪天有錢了,我就成立個慈善組織,專門救助各種各樣的流浪貓。”
這個願望遙不可及,她像是在起誓。
但很多人都這樣,加上這個難以成真的前綴,好像一切妄想都可以輕易脫口而出。
付姨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溫舒白一個中午光顧着講故事了,飯都沒吃幾口,桌上的菜也都涼了大半,好在是夏天,還不至于涼到無法下口的地步。
“一定會的,阿姨相信你。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這些事堆積在溫舒白心底多年,此刻她終于一瀉而出,雖然并沒有解決任何遺憾和困惑,但好像有人當她的聽衆會讓她好受一些。
待她下桌,顧書遲還是一副沉思樣坐在桌前。
溫舒白從他身邊走過時,他淡淡地冒出來一句:“以後少去想你那隻不要了的貓。”
溫舒白不解,疑惑地停下步子,扭過頭來。
顧書遲頭也沒擡:“丢了就是丢了,不要總去回想這些挽回不了的事。”
溫舒白皺起眉頭來:“我哪有?!”
顧書遲站起身來,俯下身子對上她的視線:“你不是也說了,人類是很自私的,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聖潔無私,你給那隻貓帶去的傷害,無論後來給多少隻貓關懷也彌補不回來。”
他這麼一本正經地長篇大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就是那隻貓呢。
“我沒有覺得自己是聖人,我隻是覺得,如果我還能靠自己的力量幫幫其它流浪貓我就幫,僅此而已。”
他扯了扯嘴角,語氣又成了那副沒有溫度的調子:“那又怎麼樣呢?那隻貓不也找不回來了?它如果知道,你在抛下它之後還能對着其他貓大發善心,會不會覺得你假惺惺?”
她一時被堵得不知道如何接話,也不知道為什麼顧書遲此刻會這麼認真同她計較起那隻貓來。
“你因為覺得學校那些貓可憐所以後來又養了貓,你又因為後來沒好好照顧它覺得虧欠了所以又想着以後去救濟什麼其他貓,不是嗎?其實這些事隻是在填補你自己的心裡的愧疚而已,并不會從實質上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啊。”
“你以為你善良,其實那是善良嗎?”
溫舒白似乎有些被戳中了痛點。
她承認,顧書遲這人是不正經,說話又難聽,但的确猜中了她的心思,如果不是這些環環相扣的事,她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
從在畫室裡他的反常回怼,到現在對她的譴責,明明他自己說過,自己是個很讨厭貓的人,但此刻居然站在這裡替一隻貓打抱不平。
溫舒白還欲反駁,顧書遲卻失去了興趣,丢下這幾句話直接上了樓去。
溫舒白站在那裡愣了半晌,腦子裡一點點剖析着他這些刺耳的話,卻不得不承認,好像他說的不無道理。
溫舒白垂下頭來,此刻隻覺得顧書遲變得更加難以琢磨。
一會兒說不許提貓,一會兒說提一次貓就扣錢,一會兒又一副正義使者的樣子替貓打抱不平。到底哪一個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