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遲神秘地笑了笑:“我說可以就可以。”
說完,顧書遲在溫舒白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徑直往一旁走去。
溫舒白三兩步追了上去:“可是,可是難道不是因為他想找你要稿子才請你去的嗎?”
顧書遲走着忽然停下了步子,側過臉來:“你以為是因為你跑出去亂說話所以周正陽找上門來了?”
溫舒白乖巧又呆萌地眨眨眼:“不然呢?”
顧書遲沉默看了她幾秒,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到整個人都有些發顫,笑得他連聲咳嗽。
“你真以為你有那能耐?”
之前溫舒白已經在腦子裡預演了無數次,在壽宴上,忽然周正陽安排一個人來找顧書遲要畫稿,然後顧書遲大爺似的丢出一句:“沒畫。”
再然後,兩方大打出手,最後矛頭指向她——大話精,信口承諾結果是個大話精,再然後,她被開除。
“那你的意思是,這事兒跟我沒關系?”
“跟你能有什麼關系?真要因為你兩三句話就把我叫去當面對峙,那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一幅不值錢的畫而已,他堂堂一大老闆犯得着這樣?”
溫舒白此刻有些啞口無言,顧書遲說得不無道理。
為了一幅畫就叫他去如此私人的聚會未免太荒唐。
不過好在,她心裡那塊石頭似乎也落了地,起碼不是因為她,起碼不會因為交不出畫在聚會上起沖突。
她悄悄側過臉去望向那不可一世模樣的顧書遲,原來在他心裡,這些畫都是不值錢的東西。也難怪,别人求也求不來的東西,他隻是視之如草芥。
她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這會兒時間不算早了,顧書遲反倒自然而然地先她幾步走在前面領路,仿佛這個地方是他的家而不是她的。
“你找得到路?”
她忽然好奇起來,顧書遲這領路的樣子看着真像那麼回事,這片居民區早些年是隔壁某個已經搬遷的廠房修起來給供工人們買的樓梯房,十年前就早已搬遷蓋起了新樓。
那個時候工廠效益極佳,工廠工人人數多,這一片居民區自然也修得廣,地形比現代新式小區要複雜得多,後來還有不少一樓的住戶将牆體打掉做成了商鋪。
一般第一次來這兒的人,都會開着導航滿地亂轉。
然而顧書遲這輕車熟路的樣子仿佛不是第一次來。
顧書遲明顯愣了愣,但很快還是回了話:“剛剛在這一片兒逛了逛,記住了一點兒路。”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隻是溫舒白心裡還是隐隐覺得有些奇怪。
兩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着,忽然溫舒白的手腕被一道大力拽住。
“溫舒白?”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兩個人都停了步子。
溫舒白被吓得趕忙回過頭去,下意識想要甩開手:“你誰啊,你放......”
然而對上目光的刹那,她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
破舊的白褂子,掉皮的棕色涼鞋,日益佝偻的身軀和那側邊白了半邊的頭發,手裡還提着一袋子哐哐當當的綠色玻璃的啤酒。
顧書遲聞聲走了上去,攔在了溫舒白身前:“你是哪位?”
他邊說邊試圖掰開男人抓住溫舒白的手指,然而那男人抓得非常用力,并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溫舒白隻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驚恐地睜大眼來,聲音顫抖着喊了一句:
“爸......爸?”
顧書遲手忽然停了下來,詫異回過臉去,望着身後已經吓得臉色慘白的溫舒白。
溫父一把将顧書遲推開來,将溫舒白拉到跟前來,指着她的鼻子尖:“你這個死丫頭片子還知道回來?啊?”
溫舒白不敢回聲,被吓得整個人都渾身顫抖。
“你回來幹什麼?回來給我看你過得有多好是不是?”
說着,溫父怒目看向顧書遲,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出息了?跑去大城市長本事了,還知道找男人了?有本事勾搭男人沒本事往家裡寄點錢是吧?”
其實溫舒白根本沒有離開這座城市。
隻是自從那次家裡鬧得四分五裂之後,她很少還會再回來。
溫舒白被溫父吼得哭了起來,抽抽嗒嗒地說:“我哪有什麼錢?我讀書這幾年你們管過我嗎?我連學費都是借的助學貸,你們還管我要錢。”
“我管你什麼貸不貸的,你一個榆木腦子讀什麼讀?讓你早點出去打工你非要畫你那個破畫,學習學習沒本事,光做這些沒用的屁事。”
聲響太大,周遭圍了一些路過的居民。
溫舒白似乎情緒也有些激動起來,哭得愈發激烈:“我再沒本事也比你整天在家裡抽煙喝酒要強。”
溫父被激得臉色發紅,怒目瞪着她,伸手就要給她巴掌。
溫舒白死死閉上眼來,卻沒有半點反抗。
她閉眼等着,黑色空洞的世界裡,過往那一幕幕像黑白膠片那般從她眼前滑過。
然而那巴掌,遲遲沒落下來。
再然後,她的耳邊響起顧書遲陰沉的聲音:“你今天敢打她一下,我就加倍奉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