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舒白就這麼直愣愣望着他,要他立馬給個答案出來。
顧書遲微微斂眸,慢吞吞地說:“溫舒白,我沒有讨厭你。”
慢到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在往外蹦。
溫舒白的目光好像有一瞬間亮了亮。
然而顧書遲卻沒有看她,隻是繼續往下說:“你很好。”
“真的?”
“嗯。”
“你真的沒騙我?”
“真的。”
溫舒白終于在這一刻破涕而笑,綻出了一個笑臉來。
這些話從顧書遲嘴裡說出來實在是太過難得。
要是放在平日,他估計又要嘴賤嘲諷她幾句。
但今天,他似乎一本正經地在回答她的問題。
她甯願相信他不是在敷衍。
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顧書遲似乎興緻并不高,隻是面無表情地開着車,隻是平淡如水地回應着她。
但不管怎麼樣,起碼他說了,他不讨厭她。
他也說了,她很好。
一路上,顧書遲都沒再說話,隻是望着前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是不是地會蹙眉。
溫舒白情緒平息之後,也沒有在車内繼續叽叽喳喳,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車内空氣沉默着,隻有窗外時不時傳來的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響。
溫舒白看着車窗外的街景,逐漸由自己最熟悉的街道轉變成繁華琳琅的市區,從那一幢幢矮小破舊的居民樓轉變成一棟棟直入雲霄的高樓大廈,仿佛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道路那一旁奔跑。
小小的她跑出那陰暗無光的青春期,離自己熟悉的圈子越來越遙遠,自己也就越長越高。
然而那些傷痕似乎怎麼都沒辦法抹去,像是要一輩子烙印于身難看刺眼的紋身。
想到這裡,她忽然又難過了起來。
但她是個很善于給自己加油打起的人,她覺得,自己在顧書遲面前哭得夠久喪氣得夠久了。
她這一路就這樣在心裡不斷地做着心理鬥争,強迫自己不要再掃興。
“看過那片海了嗎?”
顧書遲打着方向盤忽然問了一句。
“嗯?你家門口的。”
“嗯。”
溫舒白搖搖頭,自己來這麼幾天,也就那次付姨陪着在臨海的小路上走了走,真正去海邊還有一段路。
工作日又忙得不可開交,她壓根兒沒時間去。
“沒有。”
“那一會兒去。”
“嗯?”
她有些詫異。
“可是你家很遠诶!”
“我送你回家。”
聽到這話,她放心了下來。
顧書遲那别墅偏到遠郊,那一帶海域寬廣,視野遼闊,卻是個沒人來往的空海。
大概也是這個原因,這片沙灘并沒有被人專程設計或者清理過,還是時不時的,顧書遲會找人來打理打理那周圍的林木,說是影響他看海景。
-
等車駛到他家門口,天色已經漸晚,大半的天空像是打翻的調色盤,紅色的雲層鑲了一層薄薄的金邊。
溫舒白先下了車來,站在這院口望着這片天空連連驚歎。
往日她走得早,這個點兒大概率還晃悠在地鐵上,到家的時候已經成了暗藍色。
她掏出手機來,對着天空幾連拍起來。
顧書遲鎖上車門,慢悠悠地也走了過來,看見她興沖沖地對着天空咔咔拍,他也往天上看去。
“顧老師,你家這風景太好看了吧。”
好像溫舒白養成了一種習慣,連顧書遲都有所察覺的習慣。
她心情不好了,就會叫他大名。
她心情好了,他又成了顧老師。
于是他輕輕笑了笑,站到了同她并肩的位置:“看個夕陽也這麼稀奇?”
“沒見過啊?”
溫舒白還沉浸在框圖裡,順着他的話說:“對啊我就是沒見過,誰像你啊,天天都能見到。”
這話倒也不假。
“顧老師,我都說了,你别老把别人當成跟你一樣當大畫家住大别墅的人好嘛。”
溫舒白似乎拍夠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又擡眼看向顧書遲。
“我們這些牛馬,一天天的哪有這麼多機會欣賞這些啊。”
“那你現在見到了。沒見過就多見見。”
說完他又朝着她擺擺手,示意她跟上。
這對話,莫名讓溫舒白想起那天吃大龍蝦,他也這麼說。
沒見過現在就多見見,沒吃過就多吃吃。
她望着被晚霞拖出長長影子的顧書遲,忽然胸口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好像在這一刻,她覺得他人也不算太壞。
她幾步跟上前去,這個點兒沒了太陽,隻有陣陣的海風,依然是那腥鹹的水汽味,越走風越大,吹得溫舒白頭發胡亂飄散着,連同顧書遲那襯衫也被吹得鼓鼓囊囊。
這一幕,她竟然詭異地想到了一個詞。
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