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時?”
溫舒白點點頭,眼裡充滿了期待。
顧書遲想了想,似乎對這地方印象不太深:“好像路過過一次布魯塞爾,但沒呆多久。怎麼了?”
“我就是好奇,在這裡的人都怎麼生活的。”
顧書遲臉上滿是問号,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這裡好奇:“就普通生活呗,起床上班吃飯睡覺,你怎麼過的,他們就怎麼過的。”
“沒有什麼特别的嗎?”
“你幹嘛突然問這裡?愛上這兒的啤酒了?”
溫舒白眼眸垂了垂,在心裡盤算着要不要提起姐姐的事,想來想去,覺得提一嘴似乎也無可厚非:“我......有個姐姐,她現在在這裡。”
顧書遲挑挑眉,有些驚訝:“你還有個姐姐?親生的?”
溫舒白點點頭:“但是她比我大挺多歲的,所以很早就離開家裡出去生活了。”
顧書遲沉默了一會兒,又默默灌了口酒。
“你姐怎麼沒接你過去?都出國生活了,應該不差錢吧?”
顧書遲看着她這樣子,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溫舒白之前苦苦抱怨自己畢業之後因為太缺錢,差點兒過上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怎麼也無法将她同這位出國在外的親姐姐聯系在一起。
溫舒白咬了咬牙,重重歎了口氣:“很多年沒聯系過了。我考上大學那年,還是一個陌生的姐姐找上我,說是我姐的朋友,然後給了我一張卡,裡面存了些錢,我這幾年就靠着這筆錢和助學貸過着日子,時不時的畫點散稿賺點小錢。”
說着她又喝了一口酒,這啤酒酒精度比她之前喝過的要高有些,味道醇厚上頭,這會兒已經有了些飄飄然的感覺。
“以前也給雜志社投稿子,想着能不能常駐插畫專欄,可惜一直被拒稿。”
她曲起雙腿搭在椅子上,歪頭看向顧書遲:“顧老師,所以我一直都特羨慕你——你這樣的人,你們的稿子一稿難求就算了,還一堆人排着隊要。”
也許這兩年因為顧書遲常年拖稿的問題,很多人已經懼怕同他約稿,但是此前,他名聲在外時,何曾有過自己這樣的困境呢。
“别把我說這麼幸福。”
“你不幸福嗎?”
“不幸福。”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看他不苟言笑的樣子不像是在故意擡杠,換做别人,溫舒白一定會不屑一顧地罵他無病呻吟。
像他那些色調陰暗的作品,像他那些技彩繁複的描畫,也像大學裡那些同學私底下對他的評價。
但這一刻看他的表情,溫舒白竟然打心眼裡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這幾句話讓他想起了什麼,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又哀愁了起來。
溫舒白看着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知趣地沒有再問下去,兩個人就這麼各懷心事地喝起酒來。
可是溫舒白不明白,他這樣的人生究竟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夜裡的海漆黑如墨,溫舒白望着這一片寂寥的風景,腦子裡竟然冒出來之前付姨說過的話,說他家裡情況複雜,但自己又不方便多說。
她隐隐猜到些什麼,回過頭去望着他,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顧書遲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輕輕朝她一瞥,有些不耐煩:“别這麼看着我。”
“我就是覺得你挺有意思的。”
“哦,我又有意思了。一會兒嫌我煩,一會兒說我幸福,一會兒又說我有意思。把我當多面體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顧老師,你有沒有玩過拼圖?”
顧書遲點點頭:“無聊的小遊戲。”
“哪裡無聊了?很有意思的好不好,我現在覺得,你就像一副名畫拼圖。”
小時候溫舒白在學校門口的商店裡看見過那種大盒子裝的名畫拼圖,盒子巨大無比,被高高放在貨架最上面最顯眼的位置,封面印着一副巨大的蒙娜麗莎,那會兒溫舒白隻能望着它眼饞,看着那标簽上昂貴的标價望而卻步。
她那時候每天都會眼饞着去看看。
直到某一天,她高高興興走進商店時,發現一個穿着粉色裙子紮着高馬尾的小女孩正興奮抱着那盒拼圖站在老闆跟前,她身邊站着她的父母,老闆用計算器給他們一家人算價格。
再然後,在溫舒白羨慕又失落的表情裡,看見小女孩的父母牽着她的手,帶她上了一輛擦得锃亮的小汽車,留給她的隻有空落和滿地的尾氣。
那價格她至今都舍不得買,何況十幾年前。
“像拼圖然後呢?”
溫舒白笑得眉眼彎彎:“永遠猜不到下一塊什麼時候能找到。”
顧書遲笑了笑:“萬一現在看到的我已經是一副完整的拼圖呢。”
“不可能。”
“嗯?”
“我總覺得你藏了很多事。”
顧書遲盯着她沉默了一會兒,又一次伸手同她碰了碰杯:“那就期待你真的探索出真相的那一天好了,大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