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瑪麗亞幾乎是撲了上去,跪在他身前,死死抓住他肩膀的手微微顫抖“她沒事?!”
視頻同步傳來,澤田綱吉閉上眼,艱難點頭“……她差點出手了……她點燃了死氣之火……她準備好了——但她不是要死。”
他猛地咬住下唇,喉結滾動,啞聲近乎痛哭“她真的,真的不打算死……但她也絕不會躲。”
——幸好,
幸好。
安娜瑪麗亞終于控制不住自己。
她整個人顫抖着伏到弟弟肩上,衣服皺巴巴的,沾着飛行油污的袖口在戰情室光潔的地闆上拖出一道灰印。
“我當時就想殺了那個投彈的瘋子。”她幾乎痛哭流涕,再也堅持不住上位者的撲克臉。
喃喃地罵了一句,像是要将這份驚懼與憤怒撕成碎片。
“總統、議會……他們簡直瘋了……瘋了……”她聲音一頓,狠狠砸在自己的膝蓋上,“那是紐約!她就在那兒!”
“那群蠢貨怎麼敢”
她整個人仍在顫抖,理智和情感都在失控的邊緣——那一刻她不再是玩弄權力人心,敢以身入局,也曾勝天半子的安娜瑪麗亞·丹妮拉·彭格列;不再是曾一力撐起整個彭格列,并将彭格列十代送上實權教父之位,拉緊歐盟和北約缰繩,操縱國際局勢的彭格列第二把交椅
身為母親的神經被撕裂又縫合,她喘息了好久,才從刺骨的恐懼中掙脫一點。
“如果她出手,我絕對會親手把美國總統……掐死”
“不,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這句低語帶着血色的兇光,從她牙縫中擠出,像是真的已經準備好一場全面報複。
澤田綱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抱住了長姐顫抖的身體。
他的手還殘留着死氣的微光,仿佛那點微弱的火光,是撐起整個彭格列戰情室的唯一餘溫。
“她活着,”他輕聲說,“我知道,她會回來的。”
他沒有勸她。
因為在那一瞬間,他也動過同樣的念頭。
隻要安妮塔出事,他們根本不會等到“外交談判”開始——彭格列有平息二戰的能力,自然也有挑起三戰的實力。
他們真的可以讓這個世界失衡。
畢竟,如果血脈得不到繼承,彭格列就真的無法傳承下去——他們什麼都不怕了
戰情室外的天幕仍未完全亮起,但晨曦已悄然劃破天際。
在這片戰後未盡的沉默中,姐弟倆一動不動地坐着,仿佛要将這份死裡逃生的幸運,牢牢刻進骨血裡。
三分鐘後,戰情指揮屏上,終于彈出了一行簡單到近乎冷漠的密鑰編碼。
密鑰等級:S
信号源:紐約·緊急戰區·“主控-紐約-USA”備用鍊路
簽名:A.F.V(Anita Federica Vongola)
簡短,不足十秒。
卻在鴉雀無聲的戰情室裡,再次掀起一場無聲風暴。
她報了平安,告訴他們自己還活着。
支撐着崩潰的長姐,剛回了長兄驚怒的質問和來自世界各地家族成員不安的詢問——剛剛站起身來準備緩口氣的澤田綱吉猛地撐住桌面,指尖因為過度用力泛白。
他不出聲,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胸膛劇烈起伏,仿佛溺水窒息瀕死的人剛從水下被人強行拉回了人間
他的孩子告訴自己她沒事。
“她沒有通話。”安娜瑪麗亞眉頭緊蹙,她剛剛冷靜下來,至少表面上恢複了以往的理智和克制、端莊“隻是報了安全狀态。”
通訊信号剛剛接通時,安娜瑪麗亞還神情恍惚的坐在會議室角落,一動不動。
她的手指依舊僵硬地抓着椅背扶手,手背青筋微凸,顯然還未從那場即将失去女兒的恐懼中抽身出來。
“她沒時間。”澤田綱吉低聲說,眼中有一絲痛苦,“她還在處理紐約局勢,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可這并不代表,她沒有受到傷害。
這才是真正讓澤田綱吉喘不過氣的地方。
她明明還年輕,明明該在陽光下生活……可她太清楚自己的責任。
她是彭格列與密魯菲奧雷的唯一繼承人,她知道她不能軟弱,不能退,讓人看出哪怕一絲“依賴”。
所以她甯願燃盡死氣之火,也不傳出一通語音
議會廳沉默得好像彭格列家族的陵園。
“首領閣下,請您再考慮一次。”戰略安全部長魯奇·伽利安緩緩站起,銀白發絲垂落肩前,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您親自前往美國,不僅可能引發外交誤判——更有可能,被誤認為是對‘洞察計劃’的正面威脅。”
“這不是我們要的局面。”國際外交部部長也站了出來,“密魯菲奧雷還在那邊。隻要菲德利卡殿下還在紐約,就沒人敢輕舉妄動。”
澤田綱吉站在議桌盡頭,深色西裝,白手套未脫,肩背挺直,卻不掩面色疲憊
他沒有回應,隻是低頭默默盯着手中那封剛剛傳回的簡報。
——簡報末尾是“千花通訊網殘餘數據整合”,赫然标注着:“目标未啟用遠程通訊,僅以家族加密密鑰報過平安,推測正位于臨時指揮核心,處理戰後主城區清算。”
她沒事。她還活着。
可這六個字,無法熄滅胸腔中不斷蔓延的沖動和悲痛
“綱吉。”姐姐的聲音輕輕響起,安娜瑪麗亞·彭格列站在議桌另一端,神色淡漠,卻能看出眼底未散的驚惶,“你是家族首領,不能随意離開意大利”
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她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澤田綱吉終于開口,嗓音喑啞卻堅定。
“而我是彭格列的首領。若是她在那片焦土裡出事,我必須出現在美國的黑手黨峰會上,出現在世界面前。”
“要是他們以為她沒有靠山,我們——會失去的不止是一個繼承人。”
衆人沉默。
有人想說“這是密魯菲奧雷的地盤”;有人想說“她已經撐下來了”;也有人想說“彭格列不能沒有你”。
但沒人說出口。
因為他們都看見了,澤田綱吉那雙眼睛深處,沉着、冷靜、甚至帶着一絲從未展露的——憤怒。
“安妮塔·菲德利卡·彭格列是彭格列第十一代唯一正統繼承人,是長姐的女兒,也是我親手養大的孩子——美國政府竟然敢明知她在美國的情況下,對紐約出手,這無疑是對彭格列家族的挑釁。”
“時局緊張,她不會主動跟我們通話。”他說,語調如常,“通話代表一種軟弱,一種依賴,她不會那樣做。”
“所以我要過去,哪怕隻是坐在對街,哪怕隻是遠遠地确認她真的……沒有把自己拼進去。”
這不是一場外交,而是一次确認——彭格列之女,世界向她傾斜才是理所應當
安娜瑪麗亞終于垂下了眼睫。
她不再勸了。
她的弟弟看似溫柔仁慈,卻從來都沒有人,能夠改變過他決定的方向。
“我陪你。”她輕聲說。
“不必。”澤田綱吉搖頭,“巴勒莫需要你坐鎮,再請藏薩斯哥哥坐鎮墨西拿吧”
他說完,擡眸看向衆人,唇角微挑,露出一個森冷的笑意。
“通知下去,彭格列将在紐約召開臨時黑手黨峰會。”
“——以家族首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