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提前動手了?
——又為什麼她選擇這時,不聲不響地清除九頭蛇?
他一邊沉思,一邊聯系神盾局的秘密聯絡人娜塔莎·羅曼諾夫。她知道得比大多數人都多,而她回傳的消息,隻是一句簡單的備注:
【他們比所有人早半步。一直如此。】
他咽下這句話,沒再追問。
但他明白了。
安妮塔·彭格列不是站在神盾局這邊的,也不是站在美國隊長那邊的。
她不是盟友,不是同盟,更不是敵人。
她是另一個軸心,另一個正在悄然啟動的重心。
一個在主世界崩塌之前,主動出刀的人。
而她的刀,已經架在了九頭蛇的脖子上——隻是還沒決定要不要連同操控它的那雙手也一并切下。
與此同時,巴伐利亞高地,深山廢墟之中。
一輛無編号的黑色軍規越野停靠在斷壁前,風雪未至,霧色卻已經入場。
它裹着山風在殘骸之間盤旋,像被束縛在祭壇上無法離開的幽靈,
血與焦土的氣味混合成一種幾近神性的肅穆。
安妮塔·彭格列站在斷石邊緣,靴跟踏着一塊燒焦的混凝土闆,手裡提着一隻還在滴血的呼吸面罩。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本該存在的審訊室位置——地下三層,曾用于關押九頭蛇的“失敗樣本”。
現在那裡空了。她親手點的火。
不留樣本、不留屍骸、不留研究數據。
這是彭格列家族給“人體實驗”最後的審判。
沒有法庭、沒有記者、沒有公衆知情權。
隻有命令,隻有執行。
她隻負責清除——冷靜、徹底、不問意義。
轉身時,披風帶起一陣塵灰,身後随侍走近,躬身彙報:“冷凍倉已分拆轉運,按您指示,兩批路線,一路往馬耳他,一路僞裝成廢舊航材送往米蘭黑港。”
安妮塔隻點頭。
沒有問途中風險,沒有質疑動向。
她知道這東西一旦流入世界,将再次掀起風暴。但她不關心。
那是世界的事,不是彭格列的。
“聯系洛基,”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劃過刀鋒的羽毛,“讓他在哥譚等我。”
“是。”
随侍低頭替她脫下帶血的手套,戴上幹淨皮革手套。
她邁步而去,她要回哥譚了。
那裡是棋盤,是她選擇親自落子的地方。
她不再是少女,不再是董事,不再是那個“遲遲不醒”的繼承人。
她是安妮塔·彭格列-傑索。
也是整個舊秩序的處刑人。
從戰術角度看,清除“VaterZorn”不過是一場精準幹淨的外科手術。
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決斷。
那是澤田綱吉的意志——
是這位十代首領繼任以來,畢生唯一一次動用全部守護者的命令體系,所下達的禁令。
二十年前,裡世界最高議會。
裡世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教父站在萬衆對立的演講台前,提出了“全面禁止人體實驗”的提案。
那一刻,整個大廳陷入死寂,随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嘲笑與怒斥。
那不是一個适合被鼓掌的提案。
黑手黨的世界崇尚效率,習慣對弱者剝皮抽骨。人體實驗,是他們最驕傲的秘密武器,是力量、科技、優越血統的濃縮。
他們譏諷剛坐穩王位的君主太年輕,太理想,太“天真”。
但君主隻是平靜地擡頭,說了一句:
“既然你們都承認弱肉強食的秩序,那彭格列是最強的。既然最強,那由我們來宣布——什麼‘不得如此’,什麼才是秩序。”
他說這話時,眼裡沒有熱情,隻有沉穩的悲憫。
“如果連人都不能完整存在,那我們就不配掌控世界的規則。”
安妮塔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是在墨西拿城堡的花園。
那天陽光很好,家族為她修建的玫瑰花海剛剛開始動工。她坐在内花園的涼亭中,學習外交禮儀,舅舅坐在她身邊看她上課
他沒頭沒尾的冒出了這樣一句,看着她茫然奇怪的神情,歎了口氣,屏退了老師,沒再說話
又突發奇想去摘了樹上還沒熟的橘子,親自剝開,遞給她。
是觀賞性的橘子樹,橘子還是綠色的,
很酸,安妮塔從沒有吃過那麼酸的水果,那股酸澀的味道,即使一入口舅舅就立刻叫她吐出來——也跟着那句話一樣,像刀子釘在她腦子裡,從未離開。
她其實并不理解。
不理解人體實驗與秩序之間的關聯,不明白為什麼要放棄那麼強大的技術力量。
她不是那種會為“人權”流淚的人,她從沒吃過什麼苦,也不會淪落到沒有“人權”的地步”
即使一直被家族裡“最親民”的舅舅教養,也從沒認為自己的命跟其他普通人的命是一樣的“價值”
她看過許多人體實驗的成果睜開眼的瞬間,它們大多美得像神迹、像勝利——甚至像救贖,
如此強大,能夠輕易完成彭格列許多下屬小隊必須要犧牲部分成員才能完成的任務
這樣不好嗎?
她承認人體實驗是一種高效的戰争手段,另一種意義上“未來”的通行證。
但她是一個彭格列。
而彭格列十代首領,曾親口告訴她:
“世界可以殺戮、可以欺詐、可以血腥,但不能有人類被當作原材料。”
那是命令。
不是建議,不是提議,不是協商——是來自王座的絕對指令。
從那天起,彭格列動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時間:
瓦利亞接到“清除”密令,像清理毒瘤般将歐洲二十餘個實驗設施逐一抹去;
特溫斯頓切斷實驗金流,斷掉所有暗網技術交易;
年僅十四歲的安妮塔和她的守護者親自走上西西裡、巴爾幹、布達佩斯的街頭,不問血統、不問來曆,斬斷所有“雛體計劃”的發源鍊……
他們拆毀了不知道多少個基地,鎖死了不知道多少條基因流通渠道,粉碎了整個歐洲地下實驗體系的根基。
他們幾乎完成了。
他們做了将近二十年。
但九頭蛇——這根深植于戰後陰影中的癌細胞,彭格列一直未能徹底清除,
他們很幸運,因為美國的“回形針計劃”和前蘇聯的“奧索維亞基姆行動”,納粹科學家們的轉移
九頭蛇已經紮根于歐洲之外,不再值得彭格列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追繳。
如今九頭蛇卷土重來,深入歐洲腹地,妄圖挑釁彭格列家族——清除九頭蛇的任務,最後落在了她菲德利卡·彭格列手上
任務落到她手上,不是因為她最恨這件事——而是因為她從未恨過。
她能無感地執行毀滅式打擊,也能安靜地粉碎冷凍胚胎,也能在看到基因算法時拒絕保留哪怕一個備份。
科技顧問曾試圖勸說:“其中有數據是領先世界二十年的核心代碼。”
她隻冷冷一瞥。
“彭格列不會再用它們。”
“我在活着的時候,也不準任何家族再持有它們。”
然後她親手将存儲器放進焚毀槽中,看着它燃燒。
那不是正義的火焰。那是執行意志的火。
她從不為了倫理幹淨——她隻是站在舅舅那邊。
不是出于選擇,而是出于血脈、誓言、身份。
她是安妮塔·彭格列-傑索。
而舅舅是澤田綱吉,是彭格列十代,是命令本身。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