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沒有下雪，去仍然潮濕、渾濁、困倦。

而這一夜的華盛頓卻仿佛被凍進鐵棺，

世界霸主的首都竟然像一具拼裝太久的舊軍械庫，咔哒咔哒喘息着，試圖點燃某種早已鏽死的信念。

“洞察計劃第一次部署，第一階段完成。”

簡報冷靜地堆列着信息，來自“人類和國家們讓渡自身權力，換取所謂秩序内自由”的計劃——就像某種臨床屍檢記錄

三航母級空中母艦，七十二小時内入軌

目标定位，全球範圍内同時展開，關鍵詞：“犯罪傾向評分”、“預防性打擊”、“算法決策權限”。

這不是軍事演習，而是一場權力清洗——在“保護世界”的名義下。

近年來，來自不發達地區國家針對美國等發達國家的，恐怖主義襲擊猖獗一時。

恐怖主義襲擊讓整個上流權力社會人人自危，洞察計劃應運而生。

洞察計劃由已經犧牲的神盾局局長尼克·弗瑞提出，并獲得了世界安全理事會的批準。

安理會成員、包括各國代表認為這是一個預防全球性威脅的防禦性計劃，

不惜讓渡自身國家主權，給予神盾局更大、更強有力的支持，旨在通過高科技手段消除潛在危險——可怕的是，權力的監管不可能依靠任何體制内向上的集中來完成。

畢竟權力各有目的，也會形成同盟，

可要實現程序正義的監管——等不及了，神盾局局長甚至在華盛頓街頭，被恐怖組織的殺手開着警車，穿着警服圍剿，搶救無效不幸犧牲。

程序正義必會以效率的過分緩慢、甚至停滞不前為代價，神盾局局長的死更是讓安理會無法接受這種緩慢。

所以換句話說，“天時地利人和”的，對“洞察計劃”的權力監管已經被讓渡、簡化、甚至放棄。

這個世界已經墜入了失控的軌道——

提姆坐在東區一間廢棄影院的投影室裡，拉死的窗簾把外界隔絕得像棺蓋。

他望着屏幕上的數據流，仿佛聽見了自己血液回流的聲音——慢，冷，帶着一種近乎宗教性的恐懼

他看着那份密報，忽然有種冷到骨子裡的熟悉感。

“Silent Crown”的影子，就這麼在“洞察計劃”的掩蓋之下，自上而下鋪開，換了一層塗裝，卻是同一套邏輯：在安全的名義下抹殺變量，在正義的旗幟下排除不穩定因素。

它的影子清晰得令人膽寒。

換了一層“國家安全”的合法皮膚，本質卻一模一樣：将“變量”收編進系統，用“秩序”的算法，替代人類的判斷、直覺、憐憫，甚至自由意志。

這不是計劃，這是獵殺。

這不是保衛未來，而是預支正義。

人類要如何在被評分之前證明自己無罪？

提姆想起蝙蝠洞裡的一次模拟演算。布魯斯站在屏幕前沉默良久，最後說了一句：

“如果我們能在他們舉起槍之前判斷他們會開槍，那我們遲早也會在他們轉頭時判斷他們在逃跑。”

那是哥譚的未來，現在變成了全世界的現實。

而最先懷疑這一切的，是美國隊長。

史蒂夫·羅傑斯

提姆跟美國隊長不算熟悉，起碼不能算是朋友。

提姆翻閱他過去七十二小時内的行動記錄。加密會面、權限拒簽、内部通訊加密異常，一切都指向一個字眼：

“不信。”

而在神盾局的核心網域中，一段語音識别被強行加密，但提姆還是截取到了一個詞：

“清洗。”

他靠在老式投影儀上，窗簾未動，心跳卻比雨聲還響。

系統開始懷疑人，人開始懷疑系統。

就像抱着“保家衛國”的目的走上戰場，但發現國家發動戰争的目的并不單純的士兵們一樣——不再信系統，不再信命令，甚至開始不信自己身上披的那面國旗。

就像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

這就是洞察計劃的第一個勝利：在沒有開槍的前提下，讓正義最堅定的執行者對“正義”二字本身産生懷疑。

這或許才是真正的戰争。

不是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而是質疑種下的那一秒。

每當有人試圖在開戰前遏制戰争，那麼總會有無辜之人為此犧牲。

任何人的任何性命，都不應該在非自願的情境下為正義而犧牲——哪怕能換來更多人的生命。

這本就是一個僞命題。

可這就是洞察計劃。

從史蒂夫·羅傑斯那邊傳出的信号不止一個。，

國防部的舊檔裡，他拒絕簽署計劃使用條款；神盾局的網域裡，尼克·弗瑞死亡超過48小時；最令人不安的是，三台空中母艦的運行權限，一部分落在了不明身份的内部授權之下。

沒有人知道是誰。

也許，是政府高層。

也許，是九頭蛇。

也許，是……

提姆忽然想起安妮塔。

彭格列在這個節點前從未表态，她也沒有幹預，沒有發聲，甚至對這場即将吞沒一切的數字極權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她不會支持洞察計劃，他敢賭上全部。

但這正是問題——她知道這東西是危險的，而她，卻沉默至今。

為什麼？

是她在醞釀什麼，還是她早就預料這一切會發生？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場風暴已經從“該不該行動”滑落成“還能不能活着站到最後”。

這是巨人之間的戰争。

而他，在這一刻，忽然感到自己太渺小——甚至不像個棋手，隻像個提前知道了殘局真相的旁觀者，連發聲都變得可笑。

提姆撐起身，扯開窗簾的一角。

外面天色已亮，但光照進來的方式，像一根冷釘插進瞳孔。他沒有眯眼。

他隻是喃喃一句：

“她該出現了。”

他沒說出名字，可風像聽懂了。

他知道，在世界震動的前夕，安妮塔從不會遲到。

——除非她打算終結這場遊戲。

而她一出手，就不是玩家，是執刑人。

提姆最後一次接收到安妮塔的明确信号，是在兩天前。

一個深加密的數據節點被人瞬間擊穿，源頭顯示為——巴伐利亞高地，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境内。

一個被官方列為“冷戰時期廢棄”的火山口基地，從衛星圖上被抹除，僅剩一片模糊的熱斑。

那是座廢棄的火山口基地，從二戰末期開始就列為機密軍事禁區。

所有人都以為它在冷戰初期已被北約拆除，事實上，那是九頭蛇歐洲分支最後一處“人體實驗”據點。

文件代号：VaterZorn（父之怒）。

提姆從蝙蝠洞調出的報告中，一頁頁地翻着曾經的失誤、失敗、折磨與死亡。

他幾乎能聽見那個地方曾經的呼吸，像潮濕的地牢低語。

它不該還存在——

可它活着，直到兩天前。

直到現在。

——整個基地失聯。

衛星紅外捕捉到一場毫無征兆的大規模熱爆，範圍精準到建築單位，全無溢出。

五分鐘後，火焰熄滅。

無人逃脫，無人呼救。

整個基地沉默得像是從源頭上被掐滅的癌細胞

唯一能對得上那一片消失的，是一段斷續的廣域信号，在頻率上夾雜着屬于彭格列加密網的代碼。

一段老派摩斯密碼。

【Rose已清場。審判完成。繼續。】

Rose——Anita·Federica-Vongola

她沒有留痕，也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除了基地裡那一座被拆解的冷凍倉。

提姆從蝙蝠洞臨時情報室擡起頭時，掌心已經出汗。

他盯着手上的資料，像是一支緊繃到極限的箭，箭頭對準的，不是安妮塔，而是某種他說不出口的“世界底層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