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西岩被池浈尋快速地帶進了偏西的廂房。
他走後沒多久,就有一個女驿吏敲門,進來時,低眉垂眼的,将手中的托盤,小心地放在桌上。
封西岩環着雙手站着,目光一直追随着女驿吏的動作,手腕處都有很輕的顫抖。
“這是、池将軍,讓小的給你送來的衣裳與布鞋。”結巴着說完,沒等到回應,就沒走,安靜地站在那,等待着命令。
封西岩直視着送來的衣服,鞋子。青灰,短裝,嶄新的,領口和袖口都熨燙得很平整,仔細看去,袖口處繡了一個叫“馬英”的名字。
女驿吏偷偷關注着封西岩的神情,看她盯着袖口,有看似有些介意的意思,忙小聲道,“那是小的名字,您若是介意,可以剪掉。”
封西岩上前,遲緩擡手,觸摸針腳細密的名字,面料有些粗糙,做工卻很精細,一針一線,連名字都繡得精巧。
去看在一旁站着的女驿吏,看她小心非常,時不時地擡手抹了一下額角流下來的汗珠。
封西岩視線望向敞開的門外,從這個角度看去,能看到寬敞的院落,停有馬車。
馬廄裡拴着上好的馬匹,一匹略顯眼熟的黑馬在吃草料,偶爾打個響鼻。是池浈尋的馬,叫石榴。
将緊貼桌子的條凳往後挪,坐下後,仰頭去看她,低聲道,“你出去吧,謝謝。”
等隻有自己一個人之後,才聯系王離 。
王離:“怎麼樣?”
封西岩看着傳過來的老師人像,她在研究室裡,摘下了眼鏡,一臉的憔悴。
“是——必須得要魯閱常缺失的資料嗎?”
“那當然。”王離閉緊雙眼,揉着腫痛的眉頭,語氣加重,“你别跟我講,你去了一天,還沒有找到他的所在?”
“找到了。隻是……”
“隻是什麼?跨時空的采訪,必定是艱難的,别人都能完成,你為什麼就完不成?”
這句話,已經壓住封西岩心中沒有說出口的話。
中斷與老師的聯系,封西岩坐在那裡發怔,同樣也看着桌上的衣服。
指尖輕撫,漠然地看着,還是把托盤推到一邊去,不再看一眼。
低眸瞧着與這個世界仍格格不入的白色短袖和褲子,是仿制的西宋國服飾,卻也不像。
哪怕換上西宋國平民百姓的衣裳,自身的氣質也掩蓋不了。
不明池浈尋的做法是處于什麼動機。
緊閉的門上,傳來兩聲很輕的敲門聲,從門上透過來的光影去看,是個身量很高的男子。
封西岩淡聲問:“誰?”
“池浈尋。”
封西岩憤憤地走幾步,上前去開門,仰頭間,看到他平靜的臉,“你有事?”
音色出奇地冷漠。可很快就回過味來,封西岩緩了語氣,“找我做什麼?”
“問問你,喜歡面食,還是米粥?”池浈尋垂下眼,聲音很輕地問,問的時候也很小心。
“米粥吧。”封西岩也沒看他,不知他面上先前出現過短暫的不安。
“好。”池浈尋手掌撐在門框上,指尖用力壓下去,想了想之後,還是問出來,“你真去錦縣嗎?”
封西岩很是不理解他問這個問題的意思,擡頭看他,發現他也俯視下來,眼裡說不清的情緒。
而他的手掌,緊緊地摁着門闆,手背上有着很明顯的青筋。
封西岩很不自在,别開視線,望着其他的方向,是青山綠樹,是偏遠的廂房,和散發着怪味的馬廄。
“嗯。”話落,封西岩又說:“得去。”
池浈尋不解,納悶地看她,想到魯閱常那個自傲的家夥,近兩年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像是借助某件事物在發洩心中的憤懑。
回想着她說的話,魯閱常的不幸童年和他未來的功勳,及沒說出口的享年。
心中有千言萬語,可想着說出來有些越界,就隻是說了一句:“你、萬事小心。”
米粥稀薄,并沒有想象中的濃稠,且摻了一些粟米,口感裡有陳年舊米的陳腐味道。
封西岩攪動着碗内的米粥,手掌撐着下颌,眼珠卻四處亂瞟。
這大廳内,除她以外,皆是男子,個個精神抖擻,好奇的目光也悄然地瞥過來。
池浈尋就坐在她對面,默默地吃着,炖羊肉,兩個素油小炒菜,一盤油炸花生米,酒杯裡的酒飲完,他還沒滿上。
魯閱常在斜對面的四方桌,桌上大魚大肉,酒香四溢。
他端着酒杯,仰頭一口飲盡,重重放下,起身三兩步就走過來,在池浈尋的右手邊的空位坐下。
池浈尋忙放下筷子,拔出放于桌上的長劍。
封西岩亦是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