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西岩隻點點頭,揉着手腕,低下眸子,慢慢地挪動了腳步,在找機會離開。
池浈尋看清她的細微動作,忙伸手揪着她的衣袖,觸碰到時,眉頭微皺,但很快就恢複了平整,“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封西岩輕輕歎息:“原是住長春客棧,現在,得換一家。”
池浈尋沉默,回頭看一眼還在等着的兄長表弟,對封西岩發出邀請,“我們要從固光門出城,城外的鎮子上,有一宅院,可以讓你住,躲魯閱常。”
封西岩擡手,拂去鼻尖的細汗,沒想過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情景,心裡也覺得諷刺起來,從千年後穿越時空而來,一個置她于死地,一個卻多次幫襯。一瞬間,隻覺不真實,太不真實了。
而再次傳來林玉然的信息:“西西,你所在的時代與我在的前晉有很大的善惡差距,王侯将相,平民白姓,都不可太過于信任。”
封西岩眼眶一點一點地紅起來,感激地看着池浈尋,聲音哽咽:“謝謝池将軍,我還有事情要做,不能離開這裡。”
池浈尋不理解,隻問,“你、與他有什麼過節?”
封西岩快速地抹去眼角滑下來的眼淚,偏頭望向池浈尋,“倒沒有什麼過節。”
她很快,補了這一句,“是受人之托,必須得完成。”
池浈尋一口氣堵在喉嚨,重重長歎,才把堵得喘不過氣的那口氣,給吐出來。
池津素實在是看不下去,闊步上前來,寬厚的手掌,搭在池浈尋的肩膀上,勸導道,“七弟,别耽誤了姑娘的時間。”
封西岩望向面露難色的池浈尋,溫柔一笑,“多謝将軍。”
池浈尋原以為,封西岩被魯閱常那個混賬東西撞到清中河,會對他遠離,當時看她沒有往錦縣的方向走,真以為她離開了,不會去找魯閱常,納悶至極,為何非要找魯閱常那個混蛋?
靜靜地看她,眼睛都沒輕眨一瞬,眼圈酸痛,心中道,你這是去送死。
可又想到鐵箭刺穿她的胳膊,都沒有留下半點傷痕,她說的那些話,亦真亦假,可信與不可信。
看她執意如此,喉結滾動,微微張嘴,停頓一息,才道:“你、事事留心。”
封西岩走之前,回頭看他,心中歎息,若那個采訪的對象,是你,會順利嗎?
封西岩硬着頭皮,往原來的路走去,邊走邊問林玉然:“你是怎麼接近姚将軍的?”
林玉然:“就和他正常說話,說他的生平,享年多少,他很想知道自己未來如何,對我态度還算恭敬。”
封西岩擡頭望天,被耀眼的光芒刺到,忙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看到了騎馬往這邊來的魯閱常。
魯閱常意外地擡眸,趕到她面前,依舊俯身,高高在上地看她,“你很有手段嘛!”
封西岩昂頭看他,“就這點手段了,還是逃脫不了你的手掌心。”
魯閱常沒說話,把她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緊握缰繩的手忽而松開,從馬背上下來,步步逼近她,本是很憤怒的,在話說出來之後,就不知不覺間,氣勢都弱了下去,“你就這麼,想了解我嘛?”
“嗯。”封西岩誠懇點頭。
魯閱常不明地看她,看她溫柔帶淚的眼睛,白得透亮的面頰,有着淡淡紅暈,喪命在他手上的敵人無法數清,這還是唯一一個,能接連逃出生天的人。
他盯着她,好半晌後,問了一句,“這麼做,對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對你、乾坤扭轉。”封西岩話落,沉默了一瞬,隐匿了自己的的心願,“對我,沒什麼好處。”
魯閱常屏住氣息,前兩天發生的事情,再一次出現了在眼前,他艱難地吐口氣,命而已,乾坤怎麼扭轉,他沒甚興趣。
他轉身之際,鼻子莫名有些發酸,卻用一聲爽朗的笑聲掩蓋,“你、在百姓和魯府,得到的消息,興許有摻假,自己好好斟酌,不要什麼都信。”
封西岩微愣,的确是沒想到魯閱常有這樣溫和的轉變。
可有先前的事情發生,不得不警惕,小心地望着他,“我能信你這句話嗎?”
反倒是魯閱常發了一會兒的愣,他雙手負在身後,垂下眼簾,看不到他眼中情緒,輕聲說,“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在固光門的北定大街一别,封西岩在錦縣的這二十六天裡,沒再碰見他。
隻聽到了他們出征的消息,攻打死灰複燃的楊周。
能安心地記錄下西宋國的繁盛,熱鬧的中秋。
再去魯閱常的外祖父母的老宅,失了煙火氣息,再打掃幹淨的宅子,也有了年久失修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