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閱常搭着一棠和一赭的肩膀,柔聲道:“一棠,一赭,去見過祖父。”
“祖父。”
兩聲稚嫩的聲音回旋在小小的堂屋,
魯焓忙放下杯子,手上動作忙亂,忙從錢袋子裡摸出碎銀遞給一赭,聲音柔和:“來來,拿去買糖吃。”
得了父親的眼神暗示,一赭接過銀子,向祖父道謝,便領着妹妹離開。
堂屋内,隻剩下多年不見且忸怩不安的父子二人。
魯閱常坐在魯焓的右側,也是不太自然,二人都望着對方沉默須臾
“您……”
“孩……”
誰也沒想到,會同時出聲。
魯焓面容腼腆,搓搓手背,不知所措,溫柔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細細地打量着他,“這麼些年沒見,你剛毅了不少。”
“”父親,您來……是有什麼事嗎?“”魯閱常竟不習慣父親溫柔的言語畫風,低聲詢問,是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魯焓微微捏拳,溫和的笑意摻雜了些苦楚,“我打探到你在這當差,多年未見,心裡挂念你,來看看你。”
魯閱常心驚,有些防備,可還是關切:“父親,這一路遙遠,兇險,您一個人來也太危險。”
魯焓垂眼笑道:“我走的官道,沒什麼兇險。”
魯閱常一時噤了聲,望着年邁後竟有了慈祥的父親,仍覺得迷惑不解,低垂眉眼,輕輕颔首:“嗯,那便好。”
又一時的沉默寡言。
魯閱常不安地搓着膝蓋,遂擡眸看父親:“父親,家裡可好?”
魯焓鼻子微酸,眼裡有些笑意和淚點:“都好。”
魯閱常想想又問出心中從來不敢提及的事:“三位姨娘,弟弟妹妹們可都安好?”
魯焓聲音嗡嗡的:“嗯,她們也都好。”
見沒什麼可問的,魯閱常手掌撐着膝蓋,如坐針氈,略思量了之後,才起身,“那,我去寫信,說父親平安到此。”
魯焓瞧着結實健碩的魯閱常走出堂屋,心緒低低沉沉,抿着唇,盯着堂屋外的景象,兩個孩子探頭探腦地望進來,輕聲喚道:“可能過來與祖父講話?”
魯閱常提起筆,卻無處下手,多年未與家裡三位姨娘和弟妹講話,也不知該說什麼,望着信紙怔愣,深思後,才提筆寫下簡短的字句,以報平安。
待他邁着沉重的步子出了書房之後,在院子中站了一瞬,才進屋道:“父親,我去看望一個朋友,您在這,可與一赭一棠說話解悶。”
魯閱常木木地踏進院子,見到西岩在四方桌上握筆抄寫日志中重要的内容,放輕步子走至桌旁,慢慢地半蹲下望着她:“我想問你個事情,可以嗎?”
“嗯。”封西岩知道他來,手中寫字的動作沒停,輕緩地應聲:“可以。”
魯閱常本是想問關于父親的事迹,可到嘴邊的話卻是:“你什麼時候對我改觀的?”
封西岩坦誠:“是那封家書,‘家書抵萬金。’”
“千裡迢迢來來往往,家書承載了很多思念。”封西岩偏頭與他對視,将他眼裡的意外收進眼底,溫婉一笑,也問他相同的話:“那你呢?”
魯閱常如實交代:“我是,在固光門後,對你思念加深的。”
封西岩擱下筆,雙手交疊搭在桌面,向前傾身,盯着他的眼睛,笑問,“是嗎?時間這麼短,我實在是不敢相信。”
“嗯,是真的。”魯閱常心弦跳個不停,坦白了,“那時經曆戰事吃緊,和血雨腥風,我也不懂如何委婉表達,就是見池浈尋與你講話老生悶氣,也包括郭先生。”
封西岩鄭重地點頭,明了一笑,又問,“你在吃醋?”
魯閱常定睛瞧她, 輕輕颔首:“原來如此,是我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