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樂聲響起,譽王步入宴廳,身着金邊玄衣,神色淡然。三位特使緊随其後,分别是封禦史、葉主事與禦前近侍連景。諸位高官入席,宴席即将展開,而我連為何會站在這裡都還沒弄明白。
宴席進行至中段,金盞交錯,銀箸未停,燈火倒映出一場場淺笑與應對。
譽王與三位特使圍坐一圈,譽王高居主位,三名特使依位而坐,周瑾在旁筆記,錢采蓮穿梭上菜,我和隊友三人直挺挺立在背後,張侍衛與季侍衛長分别在兩側警戒。
譽王談及秋獵,葉小陌笑而不語,封易淡淡點頭,連景低頭抿茶未發一言。氣氛雖不失禮節,卻始終透着股難以言明的冷意,彷佛一切太過井然,就像刻意排出的棋局。
就在主燈搖晃、燭光微顫的當口,刑部主事葉小陌忽而舉杯,語氣輕柔而漫不經心:"殿下府中設宴,備極周到,小臣敬上一盞,權當謝意。"
"敬三位使者,此行辛苦。"譽王舉杯,笑容沉穩而得體。
忽然,一陣風從後廳穿堂而過,吹得燭火齊晃。
"關門!"張護衛驚呼,才剛邁出一步——
主燈"噗"地一聲,熄了。
整座宴廳倏然陷入黑暗,僅剩桌角兩盞弱燈搖曳,照不清誰的臉,也照不見誰動了手。
短短三息。
啪!!!
燈火復燃。
光線一回復,先映入眼簾的,是桌中央那隻盛主菜的大盤子,而盤中原本擺滿佳餚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正是季侍衛長。
他那雙眼瞪得極大,喉口下方鮮血滴落,混着桌上蜜餞湯汁,一時竟分不清是果醬還是人命。此刻,正死死瞪着主位譽王的方向。
四周一時死寂。
張護衛最先反應,猛地起身抽刀:"有刺客——!"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腳下踢到椅腳,差點跌倒。我不敢眨眼,隻覺眼前這一幕,既不合理,又詭異得可怕。
不對......季侍衛長就在席上,剛才還說話......那短短幾息,誰能無聲無息地将他斬首,又把頭擺進了盤裡!?
顧行舟已閃身至譽王前方,雙目如鷹。小安還來不及拔刀,隻發出倒抽一口氣的尖聲:"他、他的人呢!?頭不見了......人還在那邊!"
衆人順着他的聲音看去,才驚覺宴桌一側,季侍衛長的身體仍直挺挺地站着。
不,是靠着桌沿半跪半倒,雙手自然垂落,一隻還握着刀柄,彷彿剛要起身就被斷了生機。頸口血如泉湧,染紅了地毯與桌下布帛,斷裂的傷口尚在微顫,訴說着死得多麽突然。
那具無頭之軀,連倒地的時間都來不及争取。
錢采蓮手中的湯杓落地,一聲清脆作響。她身形僵硬,彷彿下一秒就會暈厥。
封禦史眉頭驟皺,銀箸微頓;連景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靜默不語;葉小陌則舉杯輕聲道:"這頓飯,真是别開生面。"
而譽王,隻輕輕放下酒杯,目光落在銀盤中央那雙瞪向他的眼睛上。他的聲音低沉冷峻:"燈,是誰滅的?"
李總管掃了桌上一眼,眉頭微動,随即沉沉環顧四周,像是在默算誰的位置、誰可能動手。"屬下即刻封廳,調查所有人動線。宴廳内,不得離席。"
一旁的周瑾停下筆,片刻未動。他的視線落在那顆人頭上,眉頭輕蹙,卻沒驚呼、也沒退後,隻靜靜地看了三息。
我站定,額角一滴冷汗緩緩滑落。
誰殺了他?什麽時候?而我——居然全程在場,卻沒聽到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