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屍體會倒地。
但那具無頭的軀體卻像是死後也不肯服輸,仍撐着桌沿,半跪半挺地僵住不動。
整個宴廳靜得可怕,隻有牆角的燭火還在無聲地搖晃,像誰的手在抖。
沒有了侍衛長,顧行舟和張護衛的動作卻依然老練,顧哥守在了宴廳大門前,張護衛則是待在譽王身邊寸步不離。
我張望了一下,見小安沒有動作隻是望着我,決定和顧行舟一起守門,見狀小安則自發與張護衛待在一塊。
"張武、沈小安,點名查人。本王自會保護好自己。"譽王一聲令下,兩人先是彼此檢查過後,開始逐一檢查在場人員随身物品。錢采蓮蹲下撿起了湯杓,小小咒罵了一聲,似乎又恢復了往常的潑辣勁。
一陣細語從我心中升起,不會真穿成柯南了吧,穿越任務是死滿多少人之類的,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我正想着,小安就檢查到了我和顧行舟這邊,原先我還不覺得有何不妥,直到小安面有難色地看着我,才想起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
正欲開口:"沒事,都是睡一起的兄弟儘管看。"就聽到行舟搶一步答道:"她就不用了,我日日同她訓練,蘇甯這小身闆能打過季侍衛長,就連皇上來了也不信。"
小安臉上的尴尬終于退去,接着進行任務,我注意到他和張護衛皆跳過特使們沒有搜身,想來危機關頭仍須遵循法理,是我這現代人無法想像的。遠處,被張護衛堅持搜身的錢采連又低聲咒罵了幾句。
一陣沉寂過後,由葉小陌最先開口:"本案性質極重,非殿下之責,然事發于府内,願與王爺共議封鎖期間如何處置人員、如何釋疑于外。"
譽王不動聲色,隻道:"本王不願人言,願将此案交刑部查辦。"
葉小陌點頭,指揮着周瑾在旁紀錄,自己在那具無頭的身軀旁蹲下,那雙狐狸眼微微眯起,彷彿是在欣賞最新的凋塑藝術。
他接着擡手輕輕撫過季侍衛長的肩膀與後頸,沒有掀袍、沒有翻屍,動作極輕。
"右頸側割傷,長三寸半,深至氣管。"他語氣平緩得像在講菜譜,"刀口平直無鋸痕,一刀斷氣,應為單刃細刃——出手穩,極穩。"
一旁的周瑾伏案記錄,筆尖落紙無聲。他不擡頭,僅以氣音低低復誦:"右頸割傷......三寸半......深至氣管......出手穩......單刃細刃。"
葉小陌指腹輕擦斷口邊緣,染了一層未乾的血。他嗅了嗅,神色不變:"刀入時無明顫,傷口整齊,無掙紮痕。寫上——死前未察覺。"
周瑾筆勢微頓,像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還是默默寫下那句:"死前未察覺。"
葉小陌思索了一陣,又道:"哦,補上一句,血迹飛濺範圍極小,幾乎不見濺痕,顯示兇手離死者極近。"
我站在一旁,心中一陣發寒。
死前未察覺?這麽近的距離,這麽快的速度......
我不禁回頭望了望宴廳正中央那隻血漬未乾的主菜大盤,忽然覺得那雙瞪着譽王的眼睛,說不定——連兇手長什麽樣都沒看見。
極近......近到不沾血,近到不讓人反應,近到像是從背後伸出的一道影。
我腦中飛快閃過案發瞬間的站位圖:
被害者季侍衛長當時站在飯桌左側,而張護衛在右側,要實現殺人最為困難;李總管站在左前,和舀湯的錢采蓮說着什麽;隊友們顯然在我身邊,而周瑾當時則在飯桌左後側振筆疾書;三位使者依左到右分别是封易、葉小陌、連景。
而我自己.......我忽然怔住。
我也離得很近。近到伸手就能碰到那張桌。這同時也代表我身邊的行舟、小安也是高度嫌疑人。
我搖搖頭,甩開這個念頭,見葉小陌取來乾淨布巾,蓋在那顆頭上,動作不疾不徐。
他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伸手入盤底,指腹在裡頭摸索片刻,竟從銀盤與托座之間抽出一物。
那是一柄細長、極薄、幾乎無柄的單刃小刀,血迹早已凝乾,僅有刀刃一處還隐隐反光。
他随手在布巾邊角擦了一下,輕聲道:"想必方才搜身無所獲,因為刀與頭......一併上桌了。"
葉小陌站定,目光掃過衆人,語氣不疾不徐:
"本官不信鬼神,也不信巧合。三息之間一人斷首,頭擺于盤中,兇手就在我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