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隻是輕輕地笑了笑,重新将地圖收好。油燈下,那一笑帶着微光的柔意,也映照出外頭天色漸明的一線銀白。
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享用最後的早餐。季白将僅剩的野果和蘑菰倒在桌上,仔細地分成兩份,一份明顯比另一份大。
「給。」他将大的那份推到我面前。
我搖搖頭,将那份推了回去:「不用,我是女孩子,理應吃少一點。你需要更多體力趕路。」
季白沉默了一下,終究沒有再争,默默點了點頭。我們默默地分食着這簡陋的早餐,每一口都顯得珍貴。
吃完後,季白收好地圖,拿起那根樹枝拐杖。我背上我們僅有的一點行李,兩人走出了這座詭異的房屋。
清晨的長守村在陽光下看起來更加荒涼,那些無主的雞鴨還在院子裡踱來踱去,彷彿在等待永遠不會回來的主人。
我們循着地圖上的路标,往東南方的金水鎮出發。
陽光從雲層後透下來,照在潮濕的林道上,積水反射着光斑,微風拂動林葉,萬物看似逐漸甦醒,但我心頭那股不安,卻越來越沉重。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路勢漸下,我們來到一處地形低陷的山谷。這裡兩側山壁陡峭,雜草叢生,卻是通往鎮上的必經之路。
忽然,我停下腳步。
鼻尖飄來一股若有似無的味道,說不上腐爛,卻刺鼻得令人難受。
「等等,」我皺眉低聲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麽?」
季白也停下來,神色一凜,點了點頭:「像是……血腥味?」
我們沿着味道的方向繞過一叢茂密的灌木,視線的盡頭,一片斜坡下方的空地上,赫然堆着數不清的……屍體。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那是一具又一具人形的軀殼,扭曲、交疊、橫七豎八地堆在一起,有的手臂垂在石頭上,有的臉被壓在泥地裡,眼睛還睜着;有的身上蓋着破毯,有的還穿着簡樸的衣服,隻是被鮮血與泥土染得分不清顔色。
一隻山鳥從屍堆中竄出,帶起一陣腥甜的氣味與撲鼻的腐臭,我猛地捂住口鼻,差點嘔吐出來。
季白也愣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動了幾下卻說不出話。他顫抖地後退一步,差點跌倒,我連忙扶住他,自己卻也站不穩地跪倒在地。
「嘔——」我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劇烈嘔吐起來。
「這些都是……長守村的村民……」季白聲音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的。
那些我們昨夜還在猜測去向的人們,此刻就這樣慘死在這個陰森的山谷裡。他們臨死前的表情告訴我們,他們經曆了何等的恐懼和絕望。
山谷裡除了屍臭味,還飄蕩着死亡的寂靜。隻有偶爾幾隻烏鴉從頭頂飛過,發出凄厲的叫聲,彷彿在為這些冤魂哭泣。
季白的眼神忽然變的銳利,聲音低沉而急促:「這些人的死法不太一樣,有的是劍傷,有的是刀傷,甚至有的……像是被活活打死的。」
我撐着地面,努力讓自己站起來,但雙腿還在不住地顫抖。
「我們、我們得離開這裡……」我的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季白轉身抓住我的手腕,神情緊張:「沒錯,兇手很可能還在附近,這種手法,不像是山賊,更像是——有組織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