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難眠。
周沁婷早早醒來,打理完自己,正準備出門散散心。
門鈴突然響了。
周沁婷皺了皺眉,這個時間誰會來?
晴寶?但是她有鑰匙啊。
透過貓眼,她看到李文芬站在門外,手裡還拎着一個紙袋,臉色不太好看。
“李姐?”她拉開門,“你怎麼來了?”
“我還以為你沒起床,怎麼沒看消息。”
“沒注意。”
李文芬徑直走進來,把紙袋往茶幾上一放,盡管也看出周沁婷狀态不太好,仍是狠下心催促她:“換衣服,半小時後出發。”
“出發?去哪?”
“《聲途》臨時加了個先導片錄制,你和莫雪。”李文芬的語氣硬邦邦的,”制作組說莫雪提議的,台本剛發過來。”
周沁婷愣住:“……什麼?”
“别問我,我也是剛接到通知,”李文芬揉了揉太陽穴,”公司那邊已經同意了,說是'熱度太高,趁勢營銷'。”
她低頭翻看台本,發現所謂的“先導片”根本不是常規采訪,而是一個雙人默契挑戰——問答、對視、甚至還有肢體互動環節。
“這……”她喉嚨發緊,“一定要拍?”
“你說呢?”李文芬抱臂,“莫雪都親自下場了,你覺得你能躲?”
周沁婷沉默。
是啊,明明是莫雪躲了五年,可莫雪一回來,她就沒得選了。
一小時後,周沁婷坐在化妝間裡,任由造型師擺弄她的頭發。
鏡子裡的她妝容鋒利,眼線上挑,唇色是暗紅,整個人透着一種她從未展現過的冷豔感。
“周老師,您皮膚真好,都不用怎麼遮瑕。”
化妝師笑着誇道。
周沁婷勉強扯了扯嘴角,沒接話。
她的視線落在化妝台角落的台本上——
Q:如果用一個詞形容對方,會選什麼?
Q:彼此發生過最好笑的事情。
Q:有沒有什麼事很難忘。
每一個問題都像刀子,精準地剖開她小心翼翼維持的僞裝。
“周老師,準備好了嗎?”場務探頭進來,“莫雪老師已經到了。”
周沁婷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甲陷進掌心。
“……嗯。”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化妝間的門。
走廊盡頭,莫雪正靠在窗邊看台本。
她穿着和周沁婷同色系的西裝,隻是剪裁更寬松,領口微敞,露出鎖骨上若隐若現的銀色項鍊。
聽到腳步聲,莫雪擡起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周沁婷的心髒狠狠一跳。
莫雪的眼神很平靜,卻又像藏着什麼她讀不懂的情緒。
“好久不見,”莫雪開口,聲音低沉,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周老師。”
周沁婷的喉嚨發緊。
五年了,這是她們第一次在正式場合面對面說話。
“……好久不見,”她輕聲回應,“莫老師。”
周沁婷的指甲陷進掌心。
她設想過無數次在節目上重逢的場景,卻沒想到會如此平靜。仿佛她們之間隔着的不是五年,隻是一場午睡的時間。
空氣安靜了一秒。
“緊張?”
“……沒有。”
“撒謊,”莫雪走近一步,看着她,“你耳朵紅了。”
這個距離近得能數清彼此的睫毛。
這令周沁婷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雪松混着自己剛吃完的薄荷糖氣味,和記憶中分毫不差。她突然想起莫雪微博發的話——
下周見。
周沁婷猛地後退半步,呼吸微亂。
莫雪卻像是早有預料,收回手,語氣輕松:“走吧,導演在等了。”
周沁婷抿唇,跟在她身後。
“你...”
敲門聲打斷了對話。場務探頭進來:“兩位老師,五分鐘後開場。”
莫雪自然地退開一步,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周沁婷看着鏡中自己绯紅的耳尖,突然意識到——這場長達五年的僵局,正在被那人一步步瓦解。
就像當年莫雪教她下棋時說的:“想赢的話,就得讓對方跟着你的節奏走。”
錄制現場燈光刺眼,周沁婷坐在高腳凳上,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
莫雪就坐在她對面,距離不過一米,卻仿佛隔着一整個五年。
“兩位老師準備好了嗎?”導演笑着問,“我們先從簡單的開始——用一個詞形容對方。”
周沁婷的指尖微微發顫。
她該說什麼?
“固執。”
周沁婷聽見莫雪的聲音在錄音棚裡回蕩,像一滴水落入深潭。
莫雪先開口了,聲音很輕,卻不容忽視。
周沁婷猛地擡頭,正對上莫雪的目光——那人唇角微揚,眼神卻深得像海,仿佛能一眼看穿她所有僞裝。
“……幼稚。”
她下意識回擊,聲音卻比想象中軟。
莫雪挑眉:“這就完了?”
“……”
“我以為你會說更多。”
莫雪單手支着下巴,語氣輕松。
“比如'讨厭','煩人',或者'不告而别的混蛋'。”
周沁婷的呼吸一滞。
她沒想到莫雪會這樣直白地提起過去。
導演敏銳地嗅到話題點,立刻追問:“‘不告而别'?莫老師當年離開時有發生什麼特别的事嗎?”
莫雪沒回答,隻是看着周沁婷,像是在等她開口。
周沁婷的指甲陷進掌心。
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場精心設計的圍獵,而自己正一步步走進陷阱。
“沒有,”她聽見自己說,“莫雪老師隻是去國外進修,很正常。”
莫雪的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是啊,很正常。”她輕描淡寫地附和,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着尾戒,“不過某人當時好像挺生氣的,把我送的東西全扔了。”
周沁婷的手指猛地攥緊。
她當然記得那天——莫雪在國外的記者會結束後,她回到宿舍,把所有和莫雪有關的東西都塞進了垃圾袋,包括那本日記、那條項鍊,甚至莫雪送她的每一張CD。
可第二天,她又偷偷把東西撿了回來。
“……誰記得那麼久的事。”
她别過臉,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莫雪隻是揚揚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彼此發生最好笑的事情。”
這可太難從回憶中尋來了。
回憶太過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