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雪打來電話時，周沁婷正半躺在床上翻她們的合照。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熟悉的号碼讓她的指尖懸在了相冊上方。

鈴聲在安靜的卧室裡顯得格外刺耳，周沁婷盯着那個閃爍的名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喂？”

她最終還是接了起來，聲音刻意放得很輕。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呼吸聲，然後是莫雪溫婉的嗓音：“還沒睡？”

周沁婷的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那杯涼透的花茶上，沒回答她的話。

“到家了？”

“嗯，剛剛洗完澡。”

周沁婷幾乎能想象她靠在床頭，發梢還滴着水，浸濕了睡衣領口的模樣。

沉默在電話兩端蔓延，卻并不令人尴尬。

周沁婷把手機放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翻着相冊，相冊裡的照片一張張翻過——她們在練習室鏡子前的自拍，莫雪低頭調吉他弦時的側臉，初雪那天兩人在路燈下重疊的影子。

“在幹什麼？”

莫雪問。

周沁婷的手指一頓：“翻相冊。”

“我們的？”

“嗯。”

電話那頭傳來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莫雪似乎換了個姿勢。

“翻到哪一張了？”

周沁婷的目光停留在某張照片上——那是她們第一次合作演出後的後台合照。

莫雪穿着黑色演出服，右手搭在她肩上，冷着臉用左手比了個幼稚的V字。

而她自己則抿着嘴笑，耳尖通紅。

那時候莫雪還很少笑。

“綠城音樂節那次。”

她輕聲說。

“你那天緊張得差點唱錯詞。”

“胡說，”周沁婷下意識反駁，“明明是你彈錯了和弦。”

“是麼？”莫雪的聲音帶着笑意，“那為什麼後來慶功宴上，你偷偷往我飲料裡加了雙份檸檬汁？”

周沁婷的指尖輕輕摩挲着照片上莫雪的輪廓。

“因為某人擅自改了編曲還沒告訴我。”

“那是為了配合你唱錯而臨時升的調。”

“狡辯。”

電話兩端同時安靜下來，隻剩下輕微的呼吸聲。

周沁婷繼續翻着相冊，下一張是她們在錄音室的合照。

莫雪戴着耳機，眉頭微蹙，而她趴在控制台上睡着了，身上還披着莫雪的外套。

“記得這張嗎？”

她拿起手機拍照，發給莫雪，問。

“你通宵錄完音睡着那次？”

“嗯。”

“當然記得，”莫雪的聲音變得很輕，“你睡着的時候，我把外套給你蓋上，結果你迷迷糊糊抓住了我的手腕。”

周沁婷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記得那天醒來時，發現自己的手正緊緊攥着莫雪的手腕，而那人就坐在旁邊，任由她抓着，一動不動地看了她很久。

“你當時為什麼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香了。”莫雪頓了頓，“而且...你抓着我的力道，讓我想起小時候養的那隻貓。”

周沁婷輕哼一聲：“你才是貓。”

那時她們還沒在一起。

莫雪懷着夢想。

而她，滿心滿眼都是莫雪。

相冊翻到下一張，是她們第一次吵架後的合影。

照片裡兩人都闆着臉，但莫雪的小指悄悄勾着她的衣角。

“我們第一次吵出火氣來，是什麼時候？”

“我想想，文化中心後台，然後好像過幾個小時就被人拍了照。”

周沁婷的拇指輕輕撫過照片。

“你當時為什麼非要跟我合影？”

“想看看你能氣多久。”

“結果呢？”

“結果拍完照你就把手裡的礦泉水潑我襯衫上了。”

周沁婷忍不住笑出聲：“活該。”

電話那頭傳來莫雪無奈的歎息，帶着寵溺的意味。

周沁婷繼續往後翻。

莫雪在練習室彈鋼琴，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身上，而她渾然不覺，專注地反複練習着某段旋律。

“這張照片，好像原本是視頻。”

周沁婷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什麼視頻，你偷拍的？”

“嗯。”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周沁婷看着視頻裡莫雪微微蹙眉的側臉：“怕打擾你。”

“那現在能給我看看嗎？”

“不能。”

周沁婷繼續往下翻。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變得清晰起來，莫雪似乎把手機拿得更近了：“周沁婷。”

“嗯？”

“相冊裡...有我們分開後的照片嗎？”

周沁婷的手指懸在相冊上方。

相冊沒有，但手機确實有一個加密文件夾，裡面全是她從社交媒體上保存的莫雪的照片——電影發布會上的，機場被粉絲圍堵的，還有那張讓她盯着看了很久的，莫雪在國外街頭咖啡館看書的側影。

“沒有。”

她聽見自己說。

莫雪的呼吸聲頓了一下：“撒謊。”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每次撒謊，尾音都會微微上揚。”

周沁婷把手機拿遠了些，深吸一口氣：“莫雪。”

“嗯？”

“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氣我？”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聲：“不是。”

“那是為什麼？”

“想聽聽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