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到底是她們的家人,千絲萬縷的血肉相互連着,謝明珠自然不可能去多罵。
天曉得往後她們會不會和家人和解呢?
那時候自己算個什麼?
然即便如此,她這一句話,也是說到了三人心坎上,那無盡的委屈,似乎得到了理解,三人反而比先前哭得起來。
謝明珠知道她們的情緒需要宣洩,也沒有攔着,本想掏個手絹給她們擦一擦,可是現在哪裡有這玩意兒?
本來是有一塊,但小時的鞋子破了後,自己給她拿來墊着破洞處了。
最後隻能言語寬慰,“哭吧,哭過這一場,好好活下去,人生還很長呢!”
三人哭了一會兒,聽得蕭沫兒的聲音從林子外面傳來,方抹去了眼淚,一同與謝明珠回到隊伍邊上。
頂着那通紅的雙眼吃了飯,随後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楊德發見了,頗為擔心,畢竟此前聽說隔壁縣接到人後,就有姑娘為此自盡,于是急忙勸着:“我說幾位姑娘,你們可别想那麼多,你們這樣的事情多了去,這又不是你們心甘情願的,我們廣茂縣的人是能分個好歹。”
三人不過心中有些怨恨自己的親人罷了,比起那明晃晃壞的解差,更叫她們寒心的是那些至親的家人們。
不過見楊捕頭親自開口,自也回了幾句。
如此方叫楊捕頭放心了些,但私底下還是讓謝明珠幫忙多看着些,可萬不能出個什麼事情。
不然回頭又少了人,縣老爺少不得是要責備自己辦事不力的。
當晚趕上了驿站,睡了一宿的竹席地鋪,隔日繼續啟程。
到了中午些,便到了廣茂縣。
雖說自打到了這嶺南地境後,沿途硬是一個像樣的村子都沒有遇到過,更别提說是城鎮了。
如今終于看到了人煙,大家都很是興奮。
雖然看着坑坑窪窪,街上也滿是泥土砂石,沒有一條像樣的街道,房屋也多為蓋着茅草的竹屋,而且大部份都是吊腳樓,下面還養着些牲口。
所以街道上味道有些不清爽。
到處都看起來有種破破爛爛的感覺,但出意料的是,這些破舊房屋群中,竟然還有茶樓酒肆。
“這是何處?”謝明珠心想,剛才進來的時候,也沒見着有個村标什麼的,便問起楊德發。
楊德發一臉高興,“這就是廣茂縣了。”
謝明珠以為,是終于到廣茂縣地境了,誰知道這時候竟然見楊捕頭指着前面的岔路口說道:“從那邊過去,就是我們縣衙了。”
此話一出,原本一臉興奮打量着兩旁吊腳樓的衆人齊齊傻了眼。
謝明珠更是驚得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勉強反應過來,“此處,便是廣茂縣城?”
楊捕頭笑得一臉坦誠,“我們縣城是有點窮,但你們放心,我們縣老爺是個好官,想來要不了幾年,就會好起來的。”
謝明珠笑不出來了,但還是違心說了一句:“其實也還好,看着挺淳樸的。”她早該明白,流放之地,怎麼可能會是什麼好地方。
眼下此處才下過一場雨,地面的水汽還未散去,不多會兒騾子腳上就裹了一大層爛泥,走得艱難,打滑了好幾次。
謝明珠見此,索性從車上跳下來,“既然快到縣衙了,我們下來走吧。”
楊捕頭心想也好,反正也沒幾步了。
可是這才落地沒多會兒,大家那原本早就磨破了鞋子,很快就灌滿了泥沙。
其他人也得知了此處就是廣茂縣城,隻覺得天都塌了。
也是了,都是京都來的,見慣了繁華,對于偏遠貧窮的地方,一無所知,僅靠着那有限的認知,是無法想象真正的貧窮到底有多窮的。
加上此處連城牆都沒有,更别說什麼城門,以至于大家現在都無法接受,這麼個看起來破破爛爛,就兩條街的村莊,連個鎮子都比不得,居然就是廣茂縣。
而且可能一輩子都要在這裡生老病死,不免是絕望不已,心想不如死在半路的好。
他們的到來,也引得不少本地人圍觀,然其實大家也沒有什麼區别,都是炎黃子孫,黑頭發黃皮膚。
隻是此處的人穿得更清涼一些,且衣裳顔色,且都十分鮮豔。
而且不管男人女人,都穿着露着腳指頭的草鞋,條件好些的,則穿着木屐。
所以此處的民風自然是比别處要開放些。
畢竟其他州府,女子腳和貞潔沒什麼兩樣,叫别的男人看了,就算是失了身一樣。
便是鄉下人家的婦人們需得下田,也是穿着襪子的。
隊伍很快就到了所謂的衙門。
雖然大家看到此處的貧瘠,已經有了些打算,但看着如同鄉下農家院落一般的栅欄,裡面就幾座吊腳茅屋後,還是心涼了大半截。
但是裡頭卻熱鬧得很。
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楊捕頭一到,就立即有人迎上來,一面朝着隊伍裡的年輕女人們打量,又是拉着楊捕頭問話。
然楊捕頭如今要去複命,哪裡顧得上理會他們,隻揮着手,“都一邊等着老爺吩咐。”
衆人這才散去,隻不過也沒離開這縣衙院子,全都聚集到另外一邊的椰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