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血紅的餘晖爬上高牆和地面,把大片的鮮血遮了個嚴實。
柳慈利落地收起槍,擡手擦拭了一下臉邊的血迹,耳機裡傳來“收工”的指令,他點了點麥,嗯了一聲又關掉了。
他是要走的,可是衣角被一個年歲不大的男生死死地扯住,柳慈瞧着這小孩似乎不過十二三歲,隻露出一隻蓄滿了淚水和驚恐的眼睛,另一隻被眼罩遮着,看着像是受了傷。柳慈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别拽着我。”
柳慈實在是受不了小孩做這種糾纏,他伸手想打開那小男生的手,但剛擡起,就又放下了:“哪個組織的,聯絡他們接應你走。”
“我、我沒有,”南竹抽抽噎噎的,像是被剛才過于暴力的場面吓壞了,他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樣抓着柳慈,一刻也不松勁:“我是被、是被丢進來的……我沒有組織。”
這話聽着很有可信度,畢竟柳慈剛才路過這裡,看見的可不就是好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圈着一個小男生圍毆。
這地方被稱為“D區”,全稱Dead Zone,位處華亞裡和約塞爾的邊界之間,原本隻是些恐怖分子的據點,可這些年不知怎的發展的越來越大,各國政府不知道是壓制不住,還是不願意去管,“D區”的地盤也開拓了許多,不少暗面的勢力湧入其中,混亂的不行。
而這種地方的在大道邊出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不用說都知道可不就是任人折磨的活靶子。
柳慈皺眉,眼神有一瞬間的松動,那好看的唇輕輕一抿,低聲道:“是麼。”
這話像是無意識的自言自語,輕飄飄地落在空氣裡,被南竹捕捉到,他直覺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兇、卻沒對自己動一下手的漂亮哥哥有點失落,于是他松開手,道:“哥哥,你走吧,我不纏着你了,你别難過。”
柳慈被說的一愣,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冷冷地解釋一句:“我沒有難過。”
柳慈把南竹拉起來,扯着袖子邊去擦這小孩髒兮兮的臉,那動作熟練又細緻,像是這樣的事做了很多很多遍。
日光溫暖,南竹被揉着臉,感覺到柳慈玉潤的指尖時不時蹭上自己的皮膚,冰冰涼涼的舒服極了,他一邊貪戀着這溫和的觸感,一邊唾棄自己弄髒了漂亮哥哥的手。
他仰着頭,目光不自覺開始盯起柳慈的臉——那實在是精緻過頭的一副眉眼,清泉一樣透亮細膩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卻是向下生長着的,又細又長,本該張揚的眉眼被巧妙地中和,顯出一種沉靜的冷感。
皮膚也很白,像雪一樣。
雖然柳慈覆着面,南竹隻能看到這一雙眉眼,但他還是瞧得入了迷,慢慢地問道:“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們這裡的人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的代号,雪鷹。”
“那我……我叫南竹。”
“嗯,好。”柳慈終于給南竹的臉擦得幹幹淨淨,又順手彈了一下南竹的額頭,微微低頭說道:“南竹,除了我,别告訴任何人你的名字。”
柳慈用的力氣不大,南竹一點也不覺得疼,他小心地去拉柳慈的袖子,滿足地笑起來:“我知道了,雪鷹哥哥。”
“哥哥,你可以帶我走嗎?我很聽話的,我可以給你當狗。”
“誰教你的——”柳慈話音一頓,猛地轉身,一手把南竹推到自己身後,一手摸上腰間的配槍,戒備道:“什麼人?”
街景蕭條,風聲裡,有一個男人的聲音緩緩響起來。
“小雪,别緊張,我們該回家了哦。”
……
後面的事南竹不太記得了,印象裡自己後脖子一痛,一下子就暈了過去,沒能看清跟柳慈說話的男人長成什麼樣子,不過後來在D區混久了,他也多多少少能猜測到是誰。
那天是南竹第一次見到柳慈,他滿心歡喜地以為以後能和天天柳慈見面,給柳慈當牛做馬償還恩情什麼的,但現實是柳慈很忙、職級也很高,時常幾個星期都看不見他人影,同時喜歡他的人也很多,光是像自己這樣被柳慈搭救撿來的孩子就少說有幾十起步。
南竹總是會跟他們打架,隻是沒赢過。
而再後來,雪鷹叛逃,許多雪鷹的追随者一同銷聲匿迹,五年杳無音訊。
直到現在,坐上柳慈手下的車,南竹才知道這些人都去了哪裡。
一個年歲和他差不多的男生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對面,正抱臂扶着下巴,好奇又疑惑地盯着他打量。
這男生像是瞧出了什麼名堂,劍眉一挑,拿手肘怼了怼身邊的人:“老二,我想起來了,這小孩擂台賽第一場就撲街的那個。”
他左右還坐兩個看起來年長些的男人,而被怼的那個明顯是話不多的類型,棺材臉下三白,身量很大,是看着就很熟男,這人聞言挑了挑眉,說:“第一場就撲街的小孩多了去了,況且一年到頭多少場擂台,我怎麼記得住。”
“哎呀,就是哥哥十八歲的時候撿回來的那個瞎眼睛小孩,我看他不順眼還沖他扔過泥巴呢。”
“那你玩的還挺髒。”
南竹:“……”
他不敢多嘴,畢竟眼前這群人都是柳慈心腹,跟自己這種撿來的流浪狗有着天壤之别。
況且他就昨晚的罪狀來看,還是少說話多做事比較好,如果不是柳慈吩咐了這些人不要刁難自己,恐怕他今晚就要背後中八槍自殺身亡了。
……
柳枕又順利擠走了柳慈的司機。
他把車裡備着的薄毯蓋到柳慈身上,柳慈閉着眼睛,感覺到柔軟的東西以後不自覺蹭了半張臉到底下,他的頭發隐隐有些長長了,銀白色的發絲垂落,戳在高挺的鼻梁上,似是感覺有些癢意,他微不可察地皺起眉。
柳枕見狀悄悄湊過去,替柳慈小心地整理了一下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