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家洗完澡,已經臨近八點鐘了。
柳枕今天正好放假回家,他将近一周沒有見到柳慈,這會兒一到家裡就哥哥哥哥地圍着柳慈轉,看柳慈洗完澡出來,說什麼也要自己給柳慈吹頭發。
柳慈拗不過他,隻好坐到沙發邊,閉着眼睛養神。
他發質很好,稍微有些偏硬,吹起來要廢些心思和時間,好在柳枕做這種活相當熟練了,動作輕柔到柳慈幾乎感受不到。
卧室裡燈光很暗,柳枕隻留了沙發邊的一盞落地燈。
暖光斜斜地漫過來,落到柳慈纖長的後頸,又順着那無瑕的瓷白皮膚撫落下去,直到幾處斑駁不清的吻痕。
柳枕握着吹風機的手緊了緊,他調低了風量問道:“哥哥最近很累嗎?”
“還好。”
“哥哥,你前兩天又去渡野了嗎?”
頭發吹的差不多了,柳枕幹脆把吹風機關掉,挨着柳慈坐下來,腦袋塞進柳慈的懷裡,悶着聲音說:“如果我再長大一些就好了,哥哥就不用這麼累了。”
柳慈的日常體溫不是很高,但他懷裡卻總是有一種很讓人安心的溫度。柳枕很小的時候就喜歡黏着柳慈要抱,晚上睡覺也要借口害怕做噩夢,溜到柳慈的卧室裡賴着,死皮賴臉地擠進被子裡和柳慈一起睡。
而柳慈身處上位久了,是怎麼都學不會平等地給誰一個擁抱的。但對柳枕來說,最讓人沉溺恰恰就是柳慈那種大發慈悲的、垂憐一樣的包容,每次感受到柳慈那雙冷玉一樣溫潤的手,猶如撫摸寵物一樣貼上自己後頸和頭的時候,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就會包裹住心髒,滾燙幾乎讓他呼吸不暢。
就如此刻,柳慈側身靠在沙發上,把背後的燈光遮了個幹淨,然後緩慢地擡起手,摸了摸柳枕的耳廓。
他順勢捏起柳枕的下巴,泠泠垂下眸。大概是因為困倦,又或者是背着光的緣故,柳慈的神情沒有平時那樣疏離,反而多了幾分醉人的缱绻。
似乎連空氣都因為這份柔和,變得甯靜了許多。
柳慈坐在那,沒怎麼動作,而是略帶強硬地擡起柳枕的下巴,落了一個短暫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吻下去,目光滿不在意得好似賞賜。
但哪怕隻這麼一瞬,柳枕也清晰地感受到一縷不可忽視的安息香自臉前撫過,他下意識想要去追逐,擡眼,卻正對上柳慈毫無情緒的銀眸。
柳枕倏地清醒,真切刺骨的寒意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這份虛假的暧昧,他透過柳慈冷色的瞳孔,再一次無比酸澀地意識到,柳慈對他并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對于戀人的愛意。
猶如剛才那個轉瞬即逝的吻一樣,一切柳慈施舍給他的東西,全都出于作為一個哥哥,對弟弟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憐愛。
他知道柳慈能看出他的失落,但柳慈隻是輕飄飄地拍拍他的臉:“去睡覺吧。”
“那……我走了,哥哥。”
柳枕站在門邊,扯出一個笑:“哥哥也早點睡,晚安。”
“晚安。”
卧室門應聲關閉,柳慈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才起身,他把落地燈關掉,留了一盞床頭的小夜燈。
然後他就站在床邊,開口道:“出來吧。”
那語氣十分笃定自然,好像一點沒覺得深更半夜裡,在空無一人的卧室裡說這種話有多麼詭異。
沒等到回音,柳慈有些不耐煩了,他走到房間另一邊的辦公桌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拿起了一個打火機,熟練地在指間把玩了一會兒。
接着他反過身,以一個很随意的姿态靠在桌邊,一手向後撐住桌面。
“噼、啪——”
金屬開合的聲音乍響,一個屬于男人的氣息忽然暴露在卧室裡,急促、猶如野犬驚起,一出現就迅速把柳慈抵在桌邊,很強硬地要去搶柳慈手裡的打火機。
柳慈沒躲,也故意沒關上火機蓋,那小小的火光跳動在黑暗裡,随即被什麼東西蓋滅了。
他撐在桌面上的手被握進一個寬大的手掌裡,蒼白的膚肉和粗糙的麥色皮膚一對比,瞧起來是分毫都掙脫不了了。
他不急不慢地問:“莫川,不知道疼麼?”
柳慈現在幾乎是被這男人攏在懷裡、無處可去了,他身形生得修長漂亮,稍微有些偏瘦,而對面這人渾身都結實得不行,還比柳慈高了些,跟渾身矜貴的柳慈站在一塊顯得像一條未開化的粗莽惡犬。
這惡犬低聲下氣地開口:“不疼、不疼。小雪,不可以再抽煙了。”
“不要生病好不好?小雪,會很難過的。”
莫川一邊神經質地念叨着,一邊擡手攬上柳慈的腰,身體也更緊貼過去,那副渴求的模樣像是想在柳慈身上尋求什麼慰藉。柳慈靜靜地側眸睨着他,沉默的态度大概是默許了。
隻是他這身睡衣着實是薄了些,莫川剛貼上手去,那把腰流暢而危險的線條就顯露出來——又細又窄,僅僅是莫川的一副手掌,就把柳慈的腰攬了個七七八八。
這腰也單純不是軟的,而是略有些薄肌、将将好的手感,柳慈體術好,身形也因此保持的緊緻又柔韌,平時瞧着不堪一折地纖瘦模樣,實際上動手打架的時候該有的力道一點也不少。
隔着薄軟的布料,莫川摸到很熟悉的一個位置,那地方微微下陷,是柳慈不甚明顯的腰窩。這地方很敏感,向來不給人碰。
他垂着頭,鼻尖在柳慈頸間來回嗅聞,他不常和柳慈見面,一見面就像戒斷以後的反噬一樣貪戀柳慈身上的氣味,對他來說,這股淺淡而冷冽的西普香就像是柳慈留給他的一個錨,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用以穩定自己的鎮靜劑。
柳慈習以為常,他微微偏頭,退開了一點,半張臉落在暗光裡,神色晦暗不清,隻看的清楚鼻唇間清冽的線條,和冷清清的、似哀似靜的豎瞳。
“你膽子倒是大了,”柳慈平靜地說着,語氣冷漠到聽不出情緒:“敢給我下藥了?”
莫川并沒覺得給人下藥是什麼不道德的事,供認不諱道:“小雪,我隻是擔心你。”
“你前兩天受傷了,都沒跟我說。”
擔心他,所以選擇了很過激的方式想知道他是否還安好。
柳慈垂着視線,不去看莫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