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翡翠綠的眼睛在言說的時候黯淡了下來,像夜晚的湖水失去了它的光澤和色彩,令人憂傷。
又是一個生命的逝去,小屋裡一時間寂靜無聲。
“願他們的靈魂在天堂安息”,格蕾絲率先打破了安靜。時間已經不多了,必須盡快給出辦法,越早一刻或許就能夠多活下一個生命。
“總之,我跟你一起去見神父,”格蕾絲說,“或許我有辦法……”
“不行!”威廉猛地擡頭,“你還在發燒。而且外面情況不穩定,随時都有流民,太危險了。”
格蕾絲直視他的眼睛:“那些失去家園的人比我危險得多。況且,同作為子爵家的女兒,我的出現能顯示家族的重視。”
威廉張嘴想反駁,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格蕾絲這才注意到他的臉頰有不正常的潮紅。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被那熱度吓了一跳。
“你發燒了!”她的眉頭更是皺緊了,“你留下,我去解決這件事。”
威廉勉強笑了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看來我們都得好好休息一晚。”
他走向門口,又回頭叮囑,“答應我别擅自行動。明天……明天我們一起去。”
格蕾絲點點頭,看着威廉離開時略顯疲憊的背影。她靠在枕頭上,思緒紛亂。窗外的雪依然下着,無聲地覆蓋着這片危機四伏的土地。
第二天清晨,格蕾絲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她的女仆瑪麗安慌張地沖進來:“格蕾絲小姐,不好了!威廉少爺天沒亮就騎馬去了教堂,剛才守衛報告說路上有暴民聚集!”
格蕾絲立刻掀開被子,眩暈感比昨天輕了些:“備馬,我要帶人去接應。”
“小姐!但是,但是……我們的馬在來的路上已經凍死在雪地裡了……”
“那就去鄰居家借,驢也好什麼都好,隻要能在冬天裡前行,什麼都沒有我們就步行過去。”
說着格蕾絲已經穿好外套,她把枕頭邊那一把小巧的銀柄匕首塞進了靴筒,這是威廉在離開前放在她身旁的。
十分鐘後,格蕾絲帶着瑞娜和威廉留下的兩個護衛悄悄從側門離開了。
雪終于停了,但道路仍然泥濘不堪。他們策馬疾馳,格蕾絲的心跳幾乎随着每一次馬蹄聲加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轉過一片橡樹林,他們看到了令人窒息的景象:教堂前的空地上,威廉被十幾個手持棍棒的農民圍在中間。他的馬倒在一旁,腿上插着一支箭。威廉自己額頭流血,卻仍站在教堂台階上,試圖對人群喊話。
格蕾絲毫不猶豫地抽出護衛的劍,高舉過頭:“以子爵的名義,退下。”
人群裡騷動了起來。
一個滿臉胡須的大漢轉身吼道:“又是這些吸血的貴族!我們的孩子在挨凍受餓,他們卻……”
威廉突然高聲打斷了他:“約克,你女兒麗茲的咳嗽好些了嗎?我上次送去的藥有效嗎?”
那大漢愣住了,棍棒稍稍放低:“……好些了。但那又如何?一劑藥救不了我們所有人!”
“我知道,”威廉說,他看上去疲憊極了,但聲音卻仍然十分堅定,“所以我帶來了這個。”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莫裡斯神父已經同意開放教堂作為避難所了。而且三天内會有二十車糧食運到,将按家庭人口分配。”
人群發出驚訝的低語。
格蕾絲趁機帶護衛靠近,站到威廉身邊。她注意到他手中的文件上确實有教堂的印章,但威廉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全靠意志力支撐着。
“為什麼幫我們?”叫約克的大漢懷疑地問,“你們貴族從來隻關心自己的糧倉和獵場。”
威廉直視他的眼睛:“因為保護自己土地上的人民是貴族的義務。不論他人是否履行,我會從一而終。”他右手成拳放于左胸前,向農戶們起誓。
完成這一切,他似乎總算放下了心,他朝格蕾絲點了點頭,正要擡步向前走,卻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緊接着身體一晃。
格蕾絲一步沖上前扶住了他,對人群說道:“你們想要的是生存,不是流血。他抵押了自己的寶物為你們換糧食,現在他需要醫生。讓開路吧。”
人群沉默了片刻,然後慢慢分開一條通道。約克甚至上前幫忙扶起威廉受傷的馬。
回程的路上,威廉幾乎伏在馬背上。
格蕾絲讓一名護衛先行回去請醫生。當他們再次回到農戶家裡時,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