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之後,便是祭祀宗廟,宴請群臣。
蕭臨烨在前朝忙了整整一日,直到夙夜時分,才終于得以抽身。
但他卻并不回大齊曆代君王所居住的承乾宮,而是照舊命人直接将他擡到了鳳昌宮。
冬夜裡越發寒冷,蕭臨烨披着大氅走下禦辇時,卻瞧見那雪中紅梅開得正好,于是就讓太監折了幾枝。
鳳昌宮上下,仍舊燈火通明,像是專門在等待着蕭臨烨的歸來。
蕭臨烨執着紅梅,走進了寝殿之中,隔着重重紗帳,便看到裴蘭卿隻穿着一層薄薄的單衣,坐在床榻上。
他似乎是剛剛沐浴過,發絲還帶着些濕意,略顯蒼白的臉上也泛着未褪的紅,前幾天的那場風寒讓他又瘦了幾分,唯有身前的肚子因着受到滋養長大了不少。
見此情形,蕭臨烨握着紅梅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喉結也上下滑動着,步子頓了頓後才繼續向着内殿走去。
裴蘭卿聽到他的腳步聲,臉上露出了笑容,有些費力地撐着身子起來,向着蕭臨烨迎過去:“陛下回來了?”
蕭臨烨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穩穩地托住了裴蘭卿的腰,整日的疲憊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聞着裴蘭卿發間的香味:“太傅怎麼不叫我烨兒了?”
裴蘭卿聞言愣了愣,伸手為蕭臨烨解下頭上的冠冕,然後輕聲說道:“陛下已經登基了,自然不能再那麼叫了。”
蕭臨烨卻極不情願,他一把将裴蘭卿橫抱起來,安放到了床榻上,湊過去細細密密地吻着他的臉:“可是我還是想聽太傅叫我烨兒,也不想在太傅面前稱朕。”
“太傅叫我好不好?”
裴蘭卿的身子,因為連日來受到蕭臨烨的滋養,已經習慣性地有了反應。
但今夜他卻并不想克制與掩飾,這是蕭臨烨登基的日子,他合該送蕭臨烨一份大禮,所以他才算計着蕭臨烨回宮的時間,提前沐浴等待。
裴蘭卿望着蕭臨烨的眼眸,終于主動仰頭吻上了他的唇,聲音中帶着微微的顫抖:“好……以後我還是叫你烨兒。”
“烨兒,今晚太傅讓你歡喜好不好?”
蕭臨烨哪裡會聽不出裴蘭卿話中的意味,他的眸子陡然一暗,像是蘊藏着無盡的火,很快就蔓延到了兩人的身上。
這一夜,蕭臨烨當真體會到了,什麼是無比的歡喜,無比的盡興,天上人間極樂之鄉,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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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辰時未到,老太監添瑞就隔着龍帳,輕聲提醒蕭臨烨該去上朝了。
蕭臨烨還緊擁着裴蘭卿的腰身,昨夜的縱情此刻還有些餘韻,讓他舍不得松手,又想要裴蘭卿多睡一會,便隻在他額頭上吻了吻。
可就是這樣微小的觸動,卻還是讓裴蘭卿醒了過來,他此刻渾身沒有一處不酸軟,反而是腹中的孩子受到了滋養,十分安分滿足。
“太傅再睡會吧,等我下了朝回來陪你用早膳。”
裴蘭卿枕着他結實精壯的胸膛,輕輕搖搖頭:“不了,今日我還有些事要做。”
“有事?”蕭臨烨撫着裴蘭卿後背,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太傅有什麼事?”
裴蘭卿稍稍擡身,卻終因腰上酸軟無力,又倒回到蕭臨烨的懷裡:“這事還要烨兒同意才行,我想要回家一趟。”
蕭臨烨聞言一愣,按理說裴家如今還在,裴蘭卿回家看看家裡人,自己确實沒什麼理由攔着,但他就是私心想要獨占他的太傅:“太傅是想家了?”
裴蘭卿怎麼會不懂蕭臨烨的心思,他素白的指尖輕輕地劃過蕭臨烨身上,那些因為戰事而留下的疤痕,一寸寸輕撫着:“我從十幾歲起就入宮教書,往年也都是月餘回去一次,若說是想家,倒也不至于。”
“隻是一來,這眼看就要過年了,我怎麼說也要回去一趟,二來……”
“二來,裴家雖表面上并無實權,但教出的學生也是桃李滿天下,烨兒你如今剛剛登基,正是要用人的時候,我想要勸父親出來表态。”
蕭臨烨聽後心中一暖,他的太傅一直是這樣,全心全意地幫着他做任何事。
“如何?陛下準不準臣出宮?”裴蘭卿見他無言,故意這般問道。
“自然是準的,”蕭臨烨又親了親他的臉,歎氣說道:“太傅要回家省親勸說嶽丈,我這個做兒婿的自然不能攔着。”
裴蘭卿被他這套說辭惹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隻用指尖狠狠點了點蕭臨烨的唇:“烨兒又渾說了。”
可不想下一刻,那指尖便被蕭臨烨咬在了口中,輕輕咬弄:“既然攔不住,烨兒也隻有乞求太傅早些回來,莫要讓我獨守空房。”
“你呀,真是越說越不像樣子了。”裴蘭卿撐着身子,翻過身去背對着蕭臨烨。
蕭臨烨卻又從背後抱了上去,伸手撫着裴蘭卿的肚子,在他耳畔邊吻邊說道:“太傅回去得久了,咱們的孩兒也會想父皇的。”
腹中的胎兒好似真的聽懂了般,輕輕地踢了兩下裴蘭卿的肚子,惹得蕭臨烨又笑起來:“你看,我說對了吧。”
裴蘭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太傅回去可以,把添瑞也給帶上吧,平日裡伺候你的那幾個小太監,總是毛手毛腳的,我瞧着不放心。”
“還有多多帶着禦寒的衣物,手爐,前幾日戶部的人還說起,今年冬天格外冷。”
“好,都聽你的。”裴蘭卿默默握住了蕭臨烨攬在他腰間的手,心中暗暗感歎,他的烨兒當真已經長成他可以倚靠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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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作為蕭臨烨正式登基後,頭一次早朝,他高坐在龍椅之上,看着下面的群臣。
按理說,作為新皇,無論蕭臨烨怎麼想的,總歸要做出個寬和仁善的模樣,但蕭臨烨冷眼掃過那些各懷鬼胎的老臣,卻絲毫沒有要松口的意思。
他在朝堂上過問的頭一件事,就是來年開春增設的恩科。
“趙永圖,朕月前于禦書房議事時,就讓你将政令急送至各州府,無比通知天下學子進京赴考,此事做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五日前已将旨意送達各處,如今京畿地區已有學子入京候考,其餘稍遠地方的,想必也能在二月前趕到。”
“嗯。”蕭臨烨表面上信了他的話,劍眉英目間看不出任何端倪,随口别有深意地說道:“朕這新朝新帝,自然是要用些新人的。”
“不過——列位臣工也不必緊張,凡恪盡職守兢兢業業者,朕必将重用于他。”
“但若是有人心懷别念,瞧不上朕這出身行伍,則一律按軍法論處,絕不姑息!”
蕭臨烨這話雖然說得不輕不重,可到底是在戰場上生生磨砺出來的威勢,仿佛一字一字間都暗藏着血迹,驚得殿中老臣們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們私下偷偷對視,終是紛紛跪倒在地:“臣等絕不敢有此歪念,必盡心為陛下做事。”
“那就好。”蕭臨烨的嘴角揚起,擡手一揮,袖間的金龍怒目圓睜,盡是天家氣派。
退朝後,因着裴蘭卿不在,蕭臨烨也不着急去後宮了,留在禦書房中一面批着折子,一面思索能用什麼由頭,早日把太傅請回來。
轉眼過了晌午,蕭臨烨煩躁地用了些飯食,下午又稀裡糊塗地靠了幾個時辰,這冬日裡天暗得也快,可還沒等太陽落山,蕭臨烨就徹底坐不住了。
“宋平明,讓人備車,朕要出宮。”
宋平明原本為蕭臨烨在軍中的貼身侍衛,蕭臨烨登基後,他便留在宮中任禦前侍衛總管,此刻聽到蕭臨烨的命令,不由地勸道:“陛下,如今天色已晚,可是有什麼急事要去辦?”
“朕……”蕭臨烨話到嘴邊,又改口道:“今日那趙永圖說已有學子入京備考,朕信不過他,正好趁着這時候,去學子們可能落腳的旅店探探虛實。”
宋平明不疑有他,隻當蕭臨烨确實為恩科的事操心,于是立刻下去準備了。
蕭臨烨雖說是為着裴蘭卿出宮,但正事他也是放在心上的。他坐在馬車上,命人駛向皇城中幾個大的旅店,逐一下去探查情況。
正如趙永圖所說,如今這些旅店中已經陸續住上了赴京趕考的學子,興許是蕭臨烨的威吓起了作用,這事雖然倉促,但也安排得井井有條。
他們一連去了七八個旅店,情況都尚可,可唯有最後到達得興福客棧裡,卻鬧出了亂子。
蕭臨烨他們的車駕到時,店夥計門正在粗暴地推搡着幾個看起來衣着貧寒的書生。
“還不快走!沒錢來住什麼店!”
那幾個書生極為憤怒,其中一個跟店夥計據理力争:“我們明明已經付過定錢了,是你們坐地起價!”
這時候店老闆也走了出來,捋着嘴邊那兩撇胡子,輕蔑地說道:“之前有之前的價錢,如今有如今的價錢,付不起你們去住别處就是!”
“那你起碼把我們之前交的定錢還給我們啊!”另一個書生又嚷道。
誰知那店老闆卻又笑了:“定錢定錢,交了哪有退的道理。”
“你!”那些書生氣不過,眼看着就要跟店夥計們打起來。
蕭臨烨坐在馬車上,聽着那店老闆的詭辯,嘴角露出冷笑:“這倒是個黑心的……天子腳下,還敢頂着嚴查做這種事。”
“宋平明,你帶人去把店裡的老闆、夥計全扣住,一塊移交到京兆府去,朕就用他們殺雞儆猴了。”
“是!”宋平明應了一聲,立刻帶人去做。
那旅店的店家與夥計,哪裡是宮中侍衛的對手,不過片刻工夫就全被拿了,吓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