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陽裴氏玉,是在裴氏老家宣陽所産的一種玉礦,其色澤與質地都極為特殊,且每一塊都有獨一無二的紋路。
相傳裴家嫡系,在出生後都會得到一對裴氏玉所雕成鴻雁,用于成婚聘禮或嫁妝,在洞房之夜刻下雙方的姓名。
而此刻那對宣陽裴氏玉鴻雁的背上,赫然刻着蕭德宣和裴蘭卿的名字,随着宮人的走動,落入衆人的視線。
殿中立刻議論紛紛,看向裴蘭卿的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
“這裴太傅與廢帝……”
“那算着日子,太傅懷的當真是陛下的孩子嗎?”
“此事還是莫要亂說。”
裴蘭卿的臉色頓時煞白,他的那對鴻雁一直存放于裴家,蕭臨烨回京之初,裴蘭卿被困在宮中,所以一直沒來得及取來刻字。
前些日子他回裴家後,就專門去尋過那對鴻雁,可誰知卻不翼而飛,當時他隻以為是下人手腳不幹淨,将這件事報給了裴炳文,讓他在宮外追查。
卻不想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在這種時候發難!
眼看着那端着金盤的宮人,一步一步走向禦階,衆臣的議論聲也傳入蕭臨烨的耳中。
蕭臨烨卻隻是端坐在龍椅上,玄色的衣袍襯得他更為深不可測。
“烨兒,那鴻雁是……”裴蘭卿着急向他解釋,蕭臨烨卻隻是搖搖頭,示意他不必說下去,冷眼看向殿中的群臣。
他們有的在交頭議論,有的如臨大敵——特别那三位王爺,甯王蕭敬衡自顧自地喝着酒,眼神之中藏着得逞的快意。平王蕭承烽倒是沒有那麼明顯,但也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思。唯有利王蕭煥延正襟危坐,老老實實地低頭不敢多言。
蕭臨烨在心中冷冷地笑着,金盤托着那對裴氏玉鴻雁已經來到他的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來,想要看看這位年輕的帝王如何面對如此奇恥大辱。
可下一刻,他們卻隻見寒光畢現,随着一聲金屬碎玉的脆響,隻見玄衣帝王豁然起身立于禦階之上,手中執着龍首佩劍,生生将那鴻雁齊身斬斷。
随後那不容反抗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殿之中:“豐州郡守欺君罔上,竟以假物混淆呈作吉禮,是為大不敬。”
那豐州郡守也不是個傻的,他早與甯王編好了一套說辭,确保自己能夠全身而退,正要快步來到殿中,向蕭臨烨申辯。
可誰知蕭臨烨一個顔色,宋平明便帶領禦前侍衛上殿,豐州郡守隻開口說了句:“此物絕非赝品——”就被侍衛們捂住口鼻,打斷腿腳,生生拖下了大殿。
霎時間,殿中寂靜一片,衆臣都驚疑不定地看向帝王。
“此物當然是赝品,”蕭臨烨冷笑着,将龍首佩劍重重放于案上,震懾着所有人的心神,令他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因為那對真的裴氏玉鴻雁,早在朕歸京之時,太傅便已親手相贈,如今正好端端地擺在承乾宮中!”
“諸位愛卿,可有雅興去觀賞一二?”
笑話,誰有那個膽子去帝王寝宮窺探!
群臣立刻都俯首叩拜,口中說着:“臣等不敢。”
蕭臨烨神色卻是如常,好似風平浪靜地又坐回到裴蘭卿的身畔,半真半假地說道:“這可是你們說不去了,不是朕小氣不給你們看。”
“行了,莫要讓這逆臣壞了諸位的好興緻,照舊繼續吧。”
随着蕭臨烨聲音落下,殿中歌舞又起,無論衆人心中或驚或懼,都被這明面上的歡騰熱鬧掩蓋了過去。
蕭臨烨當真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裡,直到宴會結束,都沒有異常發作。甚至還照舊給裴蘭卿夾菜,溫聲問他累不累。
裴蘭卿急在心裡,生怕蕭臨烨會因此誤會,但衆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多說些什麼,隻能焦躁地等待宴會結束。
終于,子時已過宮宴告畢,群臣散去,蕭臨烨與裴蘭卿也坐着禦辇回到承乾宮中。
蕭臨烨的手一直攬護在裴蘭卿的腰間,宮人們剛剛退下,裴蘭卿就迫不及待地跟他解釋:“烨兒,那鴻雁我原本留在了裴家,并未帶入宮中,上次歸家時本想帶來給你,卻不料——”
“好了,”蕭臨烨扶着他坐到了床榻上,看着裴蘭卿焦急的樣子,安撫地摟住了他的身子:“太傅不用着急,我當然不信那是你刻上去的。”
“烨兒……”裴蘭卿望着他,看到蕭臨烨眸中完全信任的眼神,心中的大石才穩穩落地,他有些疲憊地靠在蕭臨烨的肩上:“你信我就好。”
腹中的孩子因為剛剛的心緒起伏,也不安地躁動着,蕭臨烨一手撫着他的肚子,低頭吻吻裴蘭卿的額頭:“我當然信太傅,今夜之事分明就是有人處心積慮作梗,我若是真的看不明白,豈不是個糊塗昏君。”
“雖然你這般信我,但為了徹底剿滅謠言,我還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裴蘭卿從蕭臨烨的肩上微微起身,神情認真地說道:“你可知,廢帝蕭德宣十八歲就被奉明帝指婚,這十多年來為什麼一直沒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