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他才看到蕭臨烨從裴蘭卿的肩上擡起頭來,帶着嘲弄地意味看向他們:“怎麼,小公子還不走,需要在下送你一程嗎?”
呂為寶這才感覺自己回過神來,“哇”的一聲痛哭出聲,被身後幾個漢子扶着,連滾帶爬地離開了茶舍。
蕭臨烨沒有再理會他,隻是俯身将裴蘭卿橫抱起來,就回到了樓上的房間中。
房門關閉後,裴蘭卿輕輕地歎了口氣,他被蕭臨烨抱到床邊的小榻上,蕭臨烨剛要轉身去做别的,就被裴蘭卿拽住了衣袖:“烨兒……”
蕭臨烨腳下的步子頓了頓,俯身湊到裴蘭卿面前,低頭望着他的眼睛,若無其事地輕輕而笑:“太傅可是覺得我今日之事做得太過了?”
可沒想到裴蘭卿卻搖搖頭,神色極為認真地說道:“烨兒肯為我如此,我覺得很高興——若是要在這件事上再規勸你,豈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蕭臨烨臉上的笑意更重了幾分,索性也不走了,就坐到裴蘭卿的榻邊,抱着他晃晃:“我就知道,太傅一向是縱着我的。”
裴蘭卿也笑了,他靠在蕭臨烨懷裡,擡手點點蕭臨烨的眉心,又說道:“而且……烨兒今日這般,怕也不隻是為我出氣吧?”
蕭臨烨摟在裴蘭卿腰腹間的手稍停,随即露出被看穿了的神色,重重地吻了一下裴蘭卿的唇,眼眸中閃着喜色:“知我者,太傅也。”
“這一遭為太傅出氣是真,但刻意激怒他也是順便的事。”
提及此言,裴蘭卿微微垂下眼眸,有些擔心地說道:“烨兒是想隐身涉險,深入虎穴之中,去瞧瞧那些我們此刻看不見的東西。”
“不錯。”蕭臨烨眉眼間盡是帝王的溝壑,他攬着裴蘭卿的身子,望向窗外那異常冷清的渡州城。
“從進城之日起,我就在想,這渡州城中的人究竟都去了哪裡。”
“若要織造那麼多的宣錦,就必定需要大量的織工人手,可是他們會被那位呂郡守藏在哪裡呢?”
“如今尋常的法子探不到,那就隻能讓他親手把我送進去。”
“可這樣做實在太危險,如果再好好謀劃一下,也是可以換成别人的,”裴蘭卿輕輕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烨兒,你畢竟是皇帝,大齊的萬民都系于你身啊。”
“我自然知道,但——剛剛的情況太傅也看到了,氣氛已然如此,時機也稍縱即逝,确實來不及再謀劃更多了。”蕭臨烨知道裴蘭卿這是為自己而擔憂,于是又攬着他溫存親吻,故意換了語氣哄道:“況且那呂公子便是鐵了心要強搶我這個民男,太傅總不能真的由着我被他帶走吧。”
“你知道我不是要怪你,更不想你被他搶了去,”其實道理裴蘭卿又怎會不懂,他就是因為實在太在意蕭臨烨,才會這般患得患失:“可這一趟若是出事了怎麼辦?”
“我……我還是不放心,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這話可把蕭臨烨吓了一大跳,他可是萬分舍不得裴蘭卿陪他涉險,更不用說裴蘭卿現在懷有身孕:“這可不行!”
“我想好了,今晚我就讓侍衛們護送你藏起來,那小公子指不定要發什麼瘋,太傅如今的身子是萬萬不能有事的。”
裴蘭卿聽後更是着急,他頭一次懊惱自己懷孕的事,沒法陪着蕭臨烨,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一起去了,隻怕還會成為蕭臨烨的累贅。
他一時心急,一時懊惱,心緒煩亂,腹中的胎兒也跟着躁動不安。
蕭臨烨見狀,趕緊又摟着親吻又給他揉肚子,大的小的一塊好生哄着:“太傅别急,你想這區區渡州城,還能比北邊戰場還兇險嗎?”
“我在戰場上都來去自如,更不用說是這裡了——況且我已經準備好了火藥訊号,若有不測立刻發出,城中的親衛便會立刻救駕,保證出不了一點事。”
“太傅隻管放心,跟孩子好好地等我的消息,好不好?”
裴蘭卿也知道,蕭臨烨畢竟是帝王,一旦決定的事,除非關系到自己的安危,不然不會輕易更改。且這些年他處事越來越周密妥當,自己也是看在眼中的。
如此思來想去,他隻得回抱着蕭臨烨,在他胸前點了點頭。
果然如同蕭臨烨所料,送走裴蘭卿的第二日一早,一群穿着渡州官府的官兵,就将他的茶舍團團圍住,以“茶水有毒,鬧出人命”為由,将他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