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府之中,呂舉聞小心翼翼地将賬冊從書房暗格中取出,揣在懷裡向外走出。
卻不想剛一出門,就被風風火火的呂為寶撞個正着,懷裡的賬本頓時也散落一地。
“孽障!你又做了什麼好事!”呂舉聞氣得怒斥他,自己俯下身子将賬本匆匆忙忙收起來。
而呂為寶卻全然不在意,口中狡辯着:“明明是父親大人您做賊心虛,沒有看路,所以才撞到了我身上,這會子生什麼氣。”
“你,你——”呂舉聞不想在這事上與他過多争執,于是又揭起旁的:“我還沒問你呢!今兒一大早,你帶着府上的官兵去做什麼了?”
“我怎麼聽說,你拿了個人扔大牢裡了?”
提起這個,呂為寶的臉上露出得逞的笑意:“是,有個不長眼惹到我了,本公子自然要讓他吃點苦頭,知道這渡州城是誰的地盤!”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最近禦駕就在附近,要你莫要惹是生非!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我怎麼就惹是生非了!明明是他欺辱我在先,本公子不過是幫他清醒清醒。”呂為寶滿不在意,挑眉看了眼呂舉聞手中的賬本:“倒是父親你——都這種時候了,你竟然還敢跟昭疆人——”
那幾個字剛說出口,就被呂舉聞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你不要命了!”
呂為寶一把就把他推開,整理着自己的衣裳,憤憤地說道:“父親都有膽子做,我怎麼就沒膽子說了。”
“行了,我不在您老人家面前礙眼了,本公子還有的是事要做呢。”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向着郡守衙門的牢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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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之中,幾乎沒有一絲眼光照進來,明明還沒有到深秋,卻已經讓人覺得陰冷得厲害,腐爛的稻草散發着難聞的黴味。
蕭臨烨到底是行伍出身,雖然當了這麼幾年皇帝,卻也并沒有被這環境吓到。他随意清掃處一塊略幹淨的地方就坐了下來,甚至還頗有閑心地打量着這牢獄中的情形。
大約等了半日後,終于聽到入口的方向傳來許多人的腳步聲,蕭臨烨擡頭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呂為寶帶着那幾個大漢,氣勢洶洶地向着自己走來。
“小公子,咱們又見面了。”蕭臨烨氣定神閑地坐在稻草上,主動向着呂為寶打招呼。
相反呂為寶雖然隔着牢門,且蕭臨烨的手腳上都帶着鐐铐,但卻始終沒有忘記,他抓着自己手腕的吓人模樣。
于是也沒敢靠近,隻是在外面清清嗓子:“咳咳,本公子聽說你沾上了人命官司,特地來看看你。”
“哦,那就多謝小公子關心了。”蕭臨烨面上神色未變,其實心中卻另有盤算,這牢獄并不是他的最終目的地,他必須繼續引着呂為寶将他帶到下一處地方。
“你倒是淡定,都被關在這地方了,還有心思嗆我。”呂為寶本想着,這“秦六”便是再有能耐,被關到這牢房裡,也該服軟了,卻不想他還是那般模樣。呂為寶隻得故意看了看周圍,刺激他道:“你待你那位夫人那麼好,可他見你出了事,不還是自個跑了?你真是睜眼瞎,不識好歹!”
蕭臨烨聞言,卻完全沒有露出難過的神色,反而故意誇大了深情癡迷的模樣:“我夫人走得好,走得好啊。”
“幸虧他走了,不然若是與我一同入獄,我怎麼舍得他待在這種地方。”
“你!”呂為寶果然被他再次激怒了,背着手在牢門外煩躁地轉來轉去,他恨不得将“秦六”剁碎了喂狗,可又實在饞他這皮相,更想逼他服軟,好讓自己争回口氣來。
于是就重重地踹了一腳牢門,對蕭臨烨惡狠狠地說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跟我回府,從今往後再不許提你那位夫人半句,我保你這輩子衣食無憂,榮華富貴。”
“不然——本公子也不是非要你這張臉不可,到時候把你送到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你可别後悔!”
蕭臨烨心中一動,暗道終于還是來了,于是堅持說道:“你便是殺了我,我此生心中也隻有夫人一人!”
“好,好啊!”呂為寶當真生氣到了極點,向着身後的大漢使了個眼色,便立刻有獄卒來幫他打開了牢門,将一個不透光的黑口袋套到了蕭臨烨的頭上。
蕭臨烨頓時眼不能視物,然後就被那幾個大漢推搡着,走出了牢房,來到了一輛馬車上。
馬車飛快地跑着,蕭臨烨已經不能辨别方向了,但他并不着急。從他被抓那一刻起,侍衛們就已經藏在暗處,密切注視着他的行蹤。為的就是确定呂為寶究竟會把他送到何處。
且如果真的出了急事,蕭臨烨可以随時聯絡得上他們。
就這樣馬車跑了一會後,開始變得颠簸起來,蕭臨烨知道這是離開了城中,向着城外的山地而去了。
山路似乎非常崎岖,馬車不知調轉了多少次方向,進入了大山深處。
蕭臨烨就端坐在馬車裡,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又過了大約兩三炷香的時間,馬車才停了下來。
那些大漢又推搡着,将他拖下了馬車,摘去了頭上的黑罩。乍然恢複光明,讓蕭臨烨使勁眨着眼睛,适應了片刻後才終于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竟然身處一處巨大的天然洞窟之中,洞窟外是藏匿在山間的大片桑田,許多被餓得面黃肌瘦的人,戴着與他一樣的鐐铐,在桑田中采摘着桑葉。
而洞窟深處,還傳來了紡織木機嘈雜的聲音。
原來如此,當真像蕭臨烨之前跟裴蘭卿所猜測的那樣,這渡州城裡,确實藏着他們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