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許海盛裝傻,一副側耳傾聽的姿态,“發生了啥啊?”
“啧,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一撒謊就合不攏嘴?”
許海盛:“……”
他把嘴緊緊閉上,搖了搖頭:“我真不知道,當年你說你不高考了,要去國外讀書,我還傻乎乎地以為你是要去追求夢想了。後來才知道原來你是不想跟縛哥結婚。”
林疏狐疑地看着他,像是在評判這句話的真假。
“你知道我在國外談了個男朋友嗎,他比我大一歲,也是學美術的,是我的學長,”
“不知道啊,”許海盛緊抿雙唇,驚愕萬分,“你還在外面談過一段?縛哥知道不?你走後他很長一段時間跟我們沒什麼聯絡,就我們畢業的時候他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回了趟學校,演講完就走,我們連個簽名都要不着。”
“……”林疏不置可否,道,“那怎麼他不請年逾花甲的老專家過來,反倒請了你呢,别告訴我這幾年他破産了請不起,我會笑出聲。”
“诶呀,工作的時候遇到了嘛,這就說來話長了。”許海盛扯東扯西,來回打馬虎眼,“誰破産縛哥都不會破産的,你倆這婚房的地段别說我了,我爹媽再奮鬥二十年搞不好能給我整一套哈哈哈……”
林疏無語凝噎:“行了,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下一個問題。”
“我為什麼回國?”
許海盛幹巴巴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跟多動症犯了似的扭了扭脖子,聳了聳肩,活動了下腳腕,然後支支吾吾道:“為了,為了響應祖國的人才号召。”
林疏:“……”
他很認真地問:“你學醫會不會治死人啊?”
許海盛不敢反駁,弱弱道:“我了解不深不敢亂說啊!先過了行不行!”
“可以,”林疏出乎意料的好說話,沒抓着不放,“這個問題你必須回答:我跟沈縛的婚姻狀況怎麼樣?感情好嗎?”
“嗯!”許海盛猛猛點頭,險些将頭頂的假發片兒甩出去,“特别特别好。”
林疏挑眉:“具體說說?”
“就是,縛哥很愛你,你也很依賴他,每次見到你就能見到他,見到他你就在不遠處。”
許海盛撓撓頭,試圖用一句話總結:“縛哥經常把工作帶回家裡,搞得你都不怎麼喜歡出門了。”
“哦……我明白了。”
林疏了然道:“我那是被他要挾囚禁了吧。”
他想到了江臨光,嘴角的諷刺愈發尖銳:“搞不好,就是用臨光威脅我……”
“不不不!”
眼瞅着好好的對話急轉直下,林疏開始了極其危險的陰謀論,打了許海盛個措手不及,他險些從床邊蹦起來,手擺得快出殘影道:“絕對絕對跟你的男朋友沒有關系啊!你倆是情投意合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許海盛說不下去了,冷汗浸透後背。
他看見林疏秾麗面容上那層尖銳的攻擊性如潮水般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冰冷的情緒。
“你知道臨光?”
“為什麼騙我?”
許海盛:“……”
一瞬間,如許多詞彙煙花般在許海盛天靈蓋炸開,他從中選取了最适合自己的那個:豬隊友。
縛哥你自己扛吧,老婆這麼漂亮聰明點不是壞事。
“偶然,偶然聽你提起過那麼幾次,你問的時候沒想起來……你能相信一下嗎?”許海盛無力回天道,他心知自己已然露餡,多說多錯,再不撤退估計就要把老底交代在這了。
說幹就幹,許海盛“唰”的一下原地起立,提着醫療箱,捏着醫療垃圾就往門外蹿,邊蹿邊喊:“不相信也沒事!其實是我胡說八道的!有啥事你問縛哥得了哈,休息一會兒,天亮了咱們就去醫院!”
許海盛逃離現場的背影分外狼狽,也是真的快,大有此去不回的壯烈之意。門關上了,空氣中的微塵被關門時的氣流震得軌迹紊亂,在燈光下扭曲地舞動,林疏慢慢回過神來,人已經沒影了。
他盯着自己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發呆。
不對勁。
連許海盛,他學生時代最忠誠的小跟班之一都叛變了,對他這些年的經曆含糊其辭,明明認識江臨光還要拙劣地掩飾,編出來的謊話明顯都向着沈縛。
是怕他跟沈縛離婚嗎?
可他根本就不想跟沈縛結婚。
濃重的不安絲絲縷縷在血管中穿梭,阻礙了血液流通,壓得人心頭酸澀,有一點細微的疼痛。
沒了輸液管的限制,他下床撩開窗簾向外望去,天色微明,遙遠的地平線泛起魚肚白,他的房間底下是這棟别墅的後院,植物景觀打理得不錯,綠意盎然,兩棵低矮的樹上結滿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像是春天,或是初夏。
而記憶中的“昨天”,林疏還在經曆A國的嚴冬,暴雪将至,零下數十度的極寒天氣少說也要持續一周,他早早把待完成的作品搬回家中,跟男友采購的物資在公寓的木地闆上堆成了小山,升起暖烘烘的壁爐,他們就像世界末日來臨前任何一對鹣鲽情深的情侶一樣,依偎在一起入眠。
哪曾想再睜眼真的是分别。
沈縛大概知道二十三歲的林疏有多讨厭自己,索性一整晚都沒再出現,應該是去樓下的客房歇腳了。林疏攢了滿肚子的話想問,卻找不到機會開口,最後隻能憋屈地縮回被褥裡,準備在煎熬中度過長夜,
不料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臉頰肉剛貼到枕頭上,眼睛就睜不開了,身體先于意識開始罷工。林疏有點認床,認男友的那張,沈縛的枕頭太硬,他下意識攥緊了被角,指節微微發白,像是想從這陌生的環境裡抓住一點實感。
一夜無夢。